美国加州圣地亚哥高通总部,在管理层专用大楼一层走廊两侧,密密麻麻镶嵌着3000多个方形奖章,每一个都代表着一项高通公司的核心专利。对于全世界众多的企业来说,这也是一堵难以跨越的产业高墙。
据高通2011年第四季度财报,其专利许可收入高达14.44亿美元,约占财季总营收的35%,而此前其专利收入占比一度高达2/3。为了提高华尔街对其盈利能力的信心,高通正尝试改变“专利收税员”的形象,但对高通笼罩下的产业链企业而言,它依然还是那个“绕不过的高通”。
“大家经常问,怎样才能绕过高通?问题在于,我们为何一定要绕过已成标准制定者的高通,而放弃进入市场的机会?”国内某手机制造商知识产权发言人这样说。
即便是深陷转型泥潭的昔日巨头诺基亚,似乎也找到了结盟微软之外的另一根救命稻草。在诺基亚数月前发布的第二财季报告中,有一笔高达4.3亿欧元(约合6.17亿美元)的专利许可费收入,大部来源是与苹果的专利战中获得的收益。诺基亚CEO斯蒂芬·埃洛普(Stephen Elop)称:“我们终于了解到了通过法律手段来扞卫自身知识产权的重要性。”
看到新生意经的还有爱立信。10月底,爱立信出让了所持有的索尼爱立信50%的股权,但它只是退出了手机硬件制造,并未收回专利之手。CEO卫翰思称,爱立信在通信领域已拥有2.7万项专利,专利收入从2006年的20亿瑞典克朗攀升至2010年的46亿克朗(约7.04亿美元),爱立信的新目标是打破这一纪录。“任何想进入移动终端领域的企业都必须得到爱立信的专利许可授权。”卫翰思称,“我们不是要卖专利,要的是获得稳定的专利回报,而且要坐稳它(sit on them)。”
好吧,欢迎来到另外一个牛市——知识产权生意的世界。Patent or Perish(专利还是消亡?)正成为无法绕开的铁律。
这个世界有自己独特的描述语言,所有的商业诉求都隐藏在严谨的法律条文和专业术语之后。打个简单的比方,一个盛着一半水的杯子会被描述成“H2O平分了一个开口的圆柱形容器”。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估值之道,必要时它会被疯狂炒作。
智能资本商业银行及分析机构Ocean Tomo的首席执行官詹姆斯·马瓦霍夫斯基曾比喻说:“如同建一座公寓大楼,按照市场方法就得看其他大楼卖多少钱;如果按成本方法,就要计算建造成本;而按收入方法,就得看当前的租赁价格走向,而专利的现行价值就按所有公司的专利预期利润来算。”
这个世界还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战场的指挥官需要娴熟运用超过10多种运营模式和手段(如商业宣传、专利许可、专利转让、专利交叉许可、专利策略联盟、专利标准化、专利诉讼、专利投资等),但最终的目的有时却不是为了在法庭上拼个你死我活,而是在谈判桌前划定在商业世界的势力范围。
在产品、技术、市场等竞争的背后,还有更具杀伤力的专利竞争。有人说,专利之争是跨国公司应对中国企业挑战的最后堡垒。对很多中国企业而言,接触这门生意的次数将会越来越多。“经常是从美国来一个律师,包里一叠专利诉讼文件,要跟你谈判。双方就得比一比专利实力,要是差不多,那就合作,要是差距太大,就只能交钱。”
某国内芯片厂商的负责人称,打算与美国企业进行专利诉讼时不准备百十万美元是不行的,“能找上你打专利官司,说明你有油水可以捞,也算是上段位了”。
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专利已经不仅仅是研发和技术实力的象征,而是非常重要且有效的竞争手段,是一门儿有相当门槛儿的生意。
我们希望能够在这篇文章中为读者理清这门生意的基本逻辑,你可以看到微软公司在专利生意上的转变——从四处被人要挟到可以在专利授权上赚到大把的真金白银,也可以看到所谓的“专利蟑螂”公司高智发明如何将专利当作“下一个软件业”来经营。当然,我们更希望能看到中国企业在这方面所具备的实力到底如何,做了怎么样的准备,围绕企业专利为核心的专利产业链条是否齐备?
隐形控制者
日益壮大的Android阵容,现在更像是一个密码失效的ATM取款机。
微软公司的首席辩护律师Brad Smith如此解释微软“取款”的理由:每一款智能手机都包含着三层专利膜,第一层是高通公司提供的基础移动通信技术专利,大约20美元;第二层是运行在手机上的多媒体技术专利,大约3~5美元;微软要收取的专利费属于第三层——操作系统软件的专利膜,大约在3~20美元。
也就是说,每一部Android手机在出厂之前,将会被“抽税”约26~45美元,这几乎是空手套白狼,但Brad Smith称“这就是整个行业运作的方式,多年来都是如此”。当然,不只是Android手机,iPhone和WP手机同样需要缴税,至于缴多少就要看各家的专利“军备库”的实力。
就如同木偶戏一般,专利大户们已经成了决定智能手机产业命运的隐形控制者。他们扯动着各自的引线,彼此觊觎着对方的领地,必要时就掀起诉讼战。据分析机构Lex Machina的一项有关手机行业专利诉讼的研究,自2006年以来,与手机有关的诉讼每年增长约25%,仅2011年8月,这一领域就出现了294起专利诉讼,占移动行业所有专利诉讼的8%。
这场乱战的操纵者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阵营:第一阵营来自比较强势的苹果、微软和Google等三大智能手机操作系统(OS)提供商,日渐式微的RIM也可以算在其中,他们要保护各自的OS领地少受侵犯;第二阵营来自包括诺基亚、三星、HTC、摩托罗拉、LG、索尼等手机制造商,他们需要在不同的操作系统之间选择如何站队或者尽量平衡押注,并筹建尽可能大的专利武器库;第三阵容有点纯“揩油”的意味,目前包括了高通、柯达、甲骨文、富士施乐、爱立信等,当然也不排除突然冒出的仿效者。
当然,一切都是为了生意。在诺基亚从智能手机市场第一的宝座跌落之后,原先的势力格局土崩瓦解,每个人都看到了行业的火爆前景,但没有人愿意别人走在自己前面。趋利避害的心态之下,智能手机的专利市场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牛市。
今年6月,苹果和微软联合黑莓、EMC、爱立信、索尼等4家公司击败了Google与Intel,以45亿美元的高价拍得了北电网络的6000项专利,平均每项专利价值75万美元。此前,专利评估界认为这项拍卖顶多值10亿美元,但最终的结果却翻了4倍多。
相比之下,Google只肯给出9亿美元的应拍价,部分原因在于它当时还没有看清专利战的利害之处。Google董事长施密特还发牢骚称,美国的现行专利制度存在缺陷,“软件行业不应该由专利来定义,而是创新”。对手拿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专利弹药,如苹果以20亿美元获得北电的LTE 相关专利的完全所有权,完全可以用于打压Android阵容。
要知道,一款智能机中可能涉及高达25万项专利,而从互联网转战到智能手机领域的Google显然家底太薄,在北电专利竞拍之前,它仅有785件获得认证的相关专利,而苹果拥有7185 件,微软拥有可怕的18655 件。通过并购,仅苹果一家就增加了7185 件授权专利和1199 件正在申请的专利。
幡然顿悟的Google终于在8月出手,以125亿美元的高价并购摩托罗拉移动部门,一举获得了14600 件认证专利和6700 件申请中的专利,每项专利的平均价值超过了40万美元,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一个月后,Google又从IBM购买了1000多项专利以扩充自己的专利池。Google高级副总裁兼总法律顾问肯特·沃克(Kent Walker)在博客中写道,科技公司应对专利诉讼的最好方法就是拥有一个强大的专利组合,而通过收购公司或者批量收购专利方式获得大量专利权,可以为企业在专利混战中获胜增加筹码。
现在所有的参与者都没有停下来的意向,除了并购,它们还进行了更大规模的专利申请与布局。在最近几个月中,苹果提交的包括手势滑动解锁、NFC、地理定位服务等专利申请已被授权,这些基础技术几乎已经或者将要在智能终端中大量使用,可以用来有效打压对手。值得一提的是,仅苹果创始人乔布斯一人就申请了313项个人专利,这在所有的科技公司领袖中无人能敌,而他留下的这个独特基因也造就了苹果令人震惊的专利布局能力。
苹果的最大竞争对手三星公司同样正在创造专利疯长的新纪录。在11月初,该公司创下了一周拿下270项专利的战绩,这几乎是过去6年中科技公司专利申请的最高纪录。今年至今,三星从美国专利商标局获得的专利授权已超过6000件,有媒体甚至预测三星将取代IBM登上美国年度专利拥有量第一的宝座。这就是为何三星不惧怕苹果的专利打压并声称要“狙击iPhone5”的底气所在。
9年前,思科公司副总裁Robert Barr曾发出这样的慨叹:“在我们这个行业,针对他人的大量专利权,唯一的理性反应就是加入到申请专利权的队伍中去。”现在智能手机领域的状况依然如此。
某种程度上说,只有在专利控制者们的弹药库达到一定的“恐怖平衡”,并彼此划定好疆界后,手机专利大战的乱局才能真正告一段落。
微软如何磨砺刀锋
在知识产权的世界里,没有人会漠视微软的存在。过去的3年中,微软的专利组合拥有着软件界最强的IEEE(美国电气和电子工程师协会)评级,分析机构Ocean Tomo也已经连续6年将微软列入全球专利指数成份股,而它今年初对1000家全球企业进行的专利价值评估中,微软以185004的价值指数位列第一。
如此强势的专利组合就如同一把锐利的刀锋,几乎可以杀向任何授权覆盖范围内的对手,Android阵容现在的遭遇就是很好的证明。据高盛集团预计,到2012年6月,微软将可以从Android 专利许可协议中获得4.44亿美元的年收入,其中每售出1部Android移动设备,微软就能从中获得3~6美元。
但在30多年前,微软的知识产权实力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微软前CTO内森·梅尔沃德(Nathan Myhrvold)在1986年加盟微软,“当我第一次来到微软时,专利对公司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有两类专利申请,但大多数人不知道‘专利’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创始人比尔·盖茨非常清楚软件专利的价值,早在1976年他就写了一篇“给玩家的公开信”,指责那些使用盗版软件的人。在拿下IBM PC操作系统的订单时,他又精明地只卖著作权,而不卖源代码。但在上世纪80年代初,微软不过是一家小软件公司,兜售着免费的BASIC和5美元预装的DOS操作系统。本来有了IBM PC的大单,微软的前景几乎一片光明,但乔布斯却推出Mac电脑,配备了全新的图形界面操作系统,可以淘汰落后的微软DOS系统,大惊之下的比尔·盖茨迅速启动了Windows操作系统的开发,并对盗版行为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态度——只要越来越多的兼容机厂商和应用软件开发商使用廉价甚至免费的Windows系统,微软最终将打败封闭的苹果。
1990年,随着Windows 3.0版本的面世,微软终于完成了对IBM OS/2和苹果操作系统的打压,占据了微机操作系统的霸主之位。之后,微软又利用捆绑政策,先后推出了办公软件Excel和Word,以及网络浏览器IE,这些软件所“模仿”的三家原创公司——Lotus莲花公司、WordPerfect以及网景公司就此消声匿迹,而微软也陷入了专利侵权与反垄断诉讼的双重阴影之下。
各式各样的公司开始频繁拜访微软,声称专利被侵权,要求微软缴纳授权费。梅尔沃德这样描述当时的工作状态:我向身边律师说:“噢,我的天啊!他们可以这样做吗?他们可以这样向我们要钱吗?”律师环顾众人,问有哪一些专利可以反击这些公司,以进行专利交叉授权,不至于缴纳过多的费用——答案是“我们什么都没有”。所以,每次有这样的公司派人来的时候,我们就要付钱,有时候5000美元,有时候1亿美元,原因很简单,“别人拥有专利而我们没有”。
无奈之下,微软决定利用霸主地位在行业领地内推行强制性的防御政策:1993年起,微软推出了NAP(non-assertion of patent不主张专利)条款,并在所有的合伙伙伴和OEM制造商中推行,所有签署协议的企业将不得因为专利侵权而诉讼微软,更不能相互诉讼。这是一种典型的堡垒式心态,微软的想法也很简单:好篱笆造就好邻家。
这确实维持了PC行业在表面上的专利和平,只是微软并没有改变我行我素的市场侵占策略,“抄袭者”、“黑暗帝国”骂名依然不减,也依然有大量的公司涌入微软进行索权。一项不完全统计显示,微软这些年来为侵权和垄断赔偿了100亿美元左右,索赔过亿元的对手可以列出一长串的名单:Sun、IBM、AOL、苹果、DR DOS、Novell、Gateway、AT&T……
2003年,马歇尔·菲尔普斯(Marshall Phelps)的加盟带来了转机。这位前IBM公司知识产权与许可副总裁,曾创造了一个专利授权年收入20亿美元的奇迹——这笔钱98%是纯利润,使得IBM知识产权部门完全从成本中心变成了利润中心。
菲尔普斯带来的最大变化就是废除NAP条款,转而和业内的大小公司签订知识产权的授权和交叉许可协议。此时的微软研究院已源源不断制造了大量的专利,微软已没有必要躲在NAP的堡垒当中,通过专利授权与交叉许可的方式更为可靠,这样既能握紧防守的盾,又可以挥出进攻的矛。
于是,曾经的对手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合作伙伴”,微软与IBM、诺基亚、Novell、苹果等700多家公司签订了交叉授权协议,菲尔普斯称之为“开放式创新”的新里程。以诺基亚为例,它一直是微软Windows Mobile平台的主要竞争对手,微软慷慨地将ESP(同步交流协议)技术授权给它,由此也在诺基亚的手机上售出了更多的Exchange电子邮件软件,并说服诺基亚放弃RealNetwork多媒体技术而转到微软的平台上。
在《烧掉舰船》一书中,菲尔普斯如此写道:“从现在开始,知识产权的最大价值不在于将其作为抵制竞争者的武器,而是作为与其他公司进行合作的桥梁,促使公司获得那些在竞争中取得成功所需的技术和能力。”
这样的转变发生在一个耐人寻味的背景之下——互联网时代开始取代PC时代,微软通过软件捆绑收费的策略,已经无法撼动依靠免费模式兴起的雅虎、Google等新兴互联网巨头,传统的抄袭策略已经行不通了,而微软的互联网部门也一直无法取得足够的话语权。此时,知识产权就变得愈发重要,只要微软维持稳定及超前的专利布局,它就可以从新崛起的领域和商业模式中分食一杯羹。
微软为此创造了一种称为“超前发明会议”的定期研讨机制,每次都由董事长比尔·盖茨或者主管知识产权部门的副总裁主持,参与者有知识产权律师、技术工程师、商业战略专家等跨学科的人员构成。菲尔普斯称:“(我们讨论方向是)哪些项目在未来5~10年会变得重要而我们却没有开始研究?我们是否需要在该领域进行一些发明、获得一些知识产权,进而为自己留有一席之地?”
这种头脑风暴的议事角度有点另类,它完全不是为了掰一遍微软研究院的资产,看有哪些专利将来必须申请专利,而是注重要讨论未来5~10年最重大的技术和商业变革趋势。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在智能手机操作系统、云计算、物联网等重大领域,后来会频现微软的身影,俨然是软件界的高通。
同时,微软还创造了新的知识产权风险投资(IP Ventures)部门,将短时间内无法从微软推向市场的技术投资给美洲、欧洲和亚洲的创新型小公司,把这些技术变成现实的产品或服务,而微软也能从中获取收益。在中国,深圳的晶世科技和湖南的拓维信息就获得了类似的IP投资,两者现均已成为营业额超3亿元人民币的领军企业。
利用知识产权,微软成功地和世界上最大和最小的公司创造了新型的有价值的商机。菲尔普斯的继任者霍拉西奥·古铁雷斯最喜欢强调的一句话就是:“在很大程度上,知识产权战略就是经营战略”。
高智发明的投资术
如同当年软件从“硬件附属品”脱离出来,并成为近30年最赚钱的行业一样,知识产权投资行业现在也被人寄予厚望,从商业世界的一种竞争和交易手段,晋升为一门具有用于建立新商业模式、流动性市场和投资战略的高价值资产生意。
高智发明(Intellectual Ventures)公司无疑是这股浪潮的最大助推者,其创始人兼CEO纳森·梅尔沃德曾在《哈佛商业评论》撰文称:“我们(高智发明)被痛斥为一个专利巨魔(patent troll)——一个先买断专利权、然后以之为武器去抢劫无辜企业的变质组织。其实,我们真正努力在做的是试图建立一个与支持创业企业的风险资本市场、和振兴低效率企业的私募股权市场相似的、支持发明创造的资本市场。”
据美国“专利海盗”跟踪和调查的研究机构Patent Freedom的统计报告,高智发明目前的专利持有量达到3.5万件,高居380家“专利海盗”之首。纳森·梅尔沃德也被美国媒体称为“硅谷最令人害怕的人”,他目前可以动用的现金流超过50亿美元,并夜以继日地低价收购发明专利,然后以专利组合的方式,将专利的杀伤力从不起眼的小折刀变成了火箭炮。
有趣的是,如果翻查梅尔沃德的旧账,你会发现高智发明也许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专利蟑螂(Patent Troll)。至少在1986~1999年担任微软CTO的时候,梅尔沃德对蜂拥而至的专利蟑螂几乎恨之入骨。
“我们每天都会撞上专利地雷,这太恐怖了。不仅仅是我们(微软),整个软件行业都不重视专利,我们总是拼命地忙于推出新产品,却发现自己处在很危险的境地。”在微软的13年,梅尔沃德碰上了很多专利蟑螂,有些人甚至只凭借一项仅花费2.5万美元购买的专利,就堂而皇之地去微软要钱。
这些敲诈行为使得梅尔沃德重新审视专利这门生意,并在1999年离开微软,创建了高智发明。他意识到自己可以重新挖掘知识产权的生意价值,“当年软件行业前途渺茫,没有人盈利,但它最终成为一个独立行业。投资专利发明将是下一个‘软件’,它如果能脱离制造业获得自身发展,将能更好地运行”。
“一个致力于投资发明家、货币化其发明的行业,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在高智发明官方网站首页,梅尔沃德如此阐释高智发明的运作之道。
高智发明首先是一个知识产权的投资商,在其拥有的3.5万项专利中,仅有1000项是自己研发,其余全部来自投资收购。2008年高智发明将生意延伸至中国,它挑选科研实力雄厚的中国高校和科研院所,合作设立“国际发明联合创新基金”、“国际发明合作计划”等项目。双方每年会设定若干面向国际市场、围绕技术前沿的发明创新研究主题,从申报基金的高校教师中进行甄选,平均资助额度为一年3万到5万美元。签约后,受资助者须按合约完成发明创造,高智发明则为发明人申请国际专利,并取得该发明的全球独占的专利许可权。
接下来,高智发明就会对收购的专利进行“打包集成”,化身为一个专利集成商。梅尔沃德这样阐释专利集成的增值效果:“即使在一个投资组合(例如一个2000项专利构成的投资组合)中只有一项专利是真正成功的专利,它能产生10亿美元的收入,这其中的利润也是整个投资组合的成本的许多倍了。”
不过,高智发明的厉害之处在于它在全球首先创造了“专利集中”模式。它的实验室沿袭了微软的“超前发明”会议模式,每个头脑风暴的会议团队至少由10人组成,成员可能包括一些物理学家、一名外科医生、一名化学家、一些程序员、一个数码影像专家和一些工程师等,这种跨学科的组合可以最大程度延展专利覆盖的保护范围,命中最具市场前景的领域,从而进行提前的专利布局。
这就形成了“并购几项专利——分析市场需求——提前进行反向投资——集成为更大的专利组合”的正向循环,专利的价码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以上所有的布局和操作,都是为了最后一步——如何让专利变成货币,高智发明此时就变成了促进专利流动的贸易商。此时,梅尔沃德手里就有了非常多的牌可以打,例如它可以成为专利战的帮手,在有人陷入专利麻烦的时候,高智发明可以迅速提供所需的专利来应急,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昂贵的慷慨解囊”。
愿意接受该项保护服务的企业已不在少数,这包括了三星、HTC、RIM、SAP等产业巨头。就在11月,LG与高智发明签订了专利交叉许可协议,其知识产权部门主管Jeong Hwan Lee称:“(签署协议)能够赋予公司核心技术以专利权的保护,更能使公司的重心放在革新技术上,而不用担心专利诉讼的侵扰。”
梅尔沃德还可以提供“入股分成”服务。简单一点说,如果你不想成为高智发明的敌人,那就投资它,并从中获取投资回报。高智发明确实像一个由诸多财团扶植出来的投资盈利工具,其基金投资方有着非常豪华的阵容:亚马逊、苹果、思科、eBay、Google、诺基亚、索尼、雅虎和微软……
梅尔沃德将这些幕后股东称为“战略投资者”,并称“我们为了使投资者愿意提供那种资金,会提供可行的退出战略——换句话说,就是发明转化为货币的可选方案。至今,我们的许可活动已获利超过10亿美元”。
所有这些看上去都十分温情脉脉,就如同一个专利自选超市,便利而又快捷,不过高智发明在积累了10年的专利生意经营之后,终归还是露出了它凶狠的另外一面。从2010年开始,包括Check Point Software、McAfee、赛门铁克、趋势科技、惠普、戴尔、宏碁、罗技、金士顿、百思买及沃尔玛等10多家企业,先后被高智发明指控专利侵权。
最近被它盯上的目标是摩托罗拉,提起诉讼的高智发明首席法律顾问梅丽莎·费诺基奥(Melissa Finocchio)称:“高智发明已经与全球很多家大型手机生产商成功签订了许可协议,我们也曾与摩托罗拉移动进行谈判,但遗憾的是我们不能就许可事宜达成一致意见。”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北京集佳知识产权代理公司高级知识产权法律顾问黄波称,很多中国企业知识产权能力薄弱,所申请的专利很多都没有应诉价值,一旦面对高智发明的诉讼,一般就只能同意付费。
为了应对潜在的威胁,韩国政府在2009年就特设立发明基金,旨在购买韩国大学实验室、研究机构和小企业研发的技术和知识产权。日本政府更是召集相关科研院所和企业,要求其不得向高智发明出售技术和创意。
但到目前为止,韩国政府的尝试收效甚微。有业内投资人士对本刊表示:“韩国政府进行的是半官方的逆市场操作,其国内产业价值链支撑不起这种收购的良性循环,又没法卖到知识产权生意红火的美国市场。对付高智发明这样的专利大鳄,唯有市场化力量可以对抗。”
“中兴、华为在美国目前大多数时候是当被告的,市场上的春天,有时恰恰是知识产权的冬天,但问题总有解决的那一天。”中兴通讯法务部副部长、知识产权总监王海波在接受本刊采访时,如此描述中兴面临的知识产权挑战。
中兴:“没有捷径”的丛林
王海波进入中兴知识产权部门已经有11年的时间,起初整个法律部知识产权团队只有10个人,年投入不过千万元,现在则完全不同,整个公司的知识产权队伍已扩张到220人左右,年投入也攀升至数亿元。
更重要的是,诉讼多了,中兴在知识产权上的心态反而日渐平和。目前,在通信领域遭遇诉讼数量最多、强度最大的企业有两个,一个是苹果,一个是三星。原因很简单,它们的快速崛起抢占了既有霸主的领地,必然要被反扑。中兴现在同样扮演着类似的冲击者角色。
今年初,中兴签下了和记黄埔在瑞典和丹麦的TDD LTE项目,而瑞典恰恰是传统电信设备巨头爱立信的大本营,并且它和诺基亚西门子一直都是和黄的核心供应商,现在却有被“搬迁”的危险。与此同时,此前一直被认为商用化进程缓慢的TDD LTE几乎突然提速,包括日本软银、印度Bharti、美国Clearwire、欧洲Hi3G、中东Mobily等10多家运营商明确加入TDD LTE的阵容,拥有TDD LTE约7%核心专利的中兴将有可能是最大的赢家之一。
于是,专利之战在所难免。3月底,爱立信突然停止了与中兴长达3年的专利许可协议谈判,并宣布在英国、意大利和德国对中兴通讯提起侵权诉讼,而中兴旋即反诉讼。半年多过去了,王海波称双方依然还在继续沟通,“谁也没有关掉谈生意的大门”。有趣的是,此前爱立信CEO卫翰思9月访华时,对中国媒体也说了类似的话。
“专利诉讼的根源都在于生意。如果对手今天不把你遏制住,让你快速起来,问题就会更为棘手,事实上,这是新势力对旧势力冲击的必然反应。”王海波强调说在这样的丛林中生存“没有捷径”,这源于电信是一个资金和技术双重密集的行业,其知识产权之争与医药、机械制造等行业有着明显区别。
区别之一在于电信行业要求互联互通,就必须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来共同完成通信的目标。标准化将私有的专利变成了公用的必要专利、基础专利,根本无法绕开。同时,在行业接受某一标准后,“你有多少专利,哪些是国家标准,哪些是国际标准,虽然有时存在争议,但是大家的实力情况基本上一目了然,非常简单”。
这也就有了中国企业“1G时代看着跑,2G时代跟着跑,3G时代齐步跑,4G时代领先跑”的说法。6年前,中兴终端决定盛装参展德国汉诺威国际通信展,开展前一天,展台的手机即被德国海关没收,原因是一家专利代理机构称中兴专利侵权,而现在,中兴终端已与产业链上下游巨头签订大量专利许可协议。来自IDC数据显示,中兴手机今年三季度的出货量达1910万台,超越苹果稳居全球第4,市场占有率4.9%。
区别之二在于电信设备技术高度密集,专利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武断一点说,就是在通信领域,你的产品里必然要用到他人的专利,谁都不能够独善其身”。于是,大批量的交叉授权成为了这个行业较量实力、稳定格局的重要方式。
做个简单的比如,如果你的专利实力是5,而对方是7,商定交叉授权之后,你只需要缴纳那2个指数差距的费用。这意味着你几乎要将所有能够可能的技术都申请专利,如果你不申请,就会被别人申请。
“有时候,专利数量和质量的界限并不清晰,任何一项技术都有机会成为一项必要专利。从某种角度看,专利数量也能体现一定的质量内涵。”王海波称,知识产权从申请到授权有一定的滞后期,现在申请量已经达到很好的状态,现在需要更多的授权,“那将站在一个更高的平台上”。
不过,要进行知识产权的规模经营,尤其是进行大量的海外专利布局,有时是有实力者的游戏。举例来说,在美国提交一项专利初步申请需要约4000美元,整个流程走下来大约要花费十几万元人民币,而一旦出现专利诉讼,仅律师费一项就至少要花费上百万美元。
中兴目前在营业额上已经跨入“千亿俱乐部”,目前每年投入10%在技术研发上,并分拆出相当大的比例进行专利管理和经营。但这个占比将会继续提高,因为专利申请之后还要续费维护,并要继续新的专利申请,所花费用每年都呈现几何级的增长。除了舍得投入,中兴还逐步学会了娴熟运用游戏的规则,趋利避害,“坦白地讲,一切都是为了生意,以公司的主营为核心”。
在王海波眼中,任何一场诉讼或者谈判,都不只是一场局部战斗,而是一场具有一定规模的战役。“有时候,这场战役可能不是硝烟弥漫的状态,大家在沉默之中分析、权衡,高手之间有时会有非常激烈的冲突,比如诉讼。有时仅仅比划两下,就知道自己的对手谁强大了,根本不用出手的。”
在他参与的很多与跨国巨头的谈判,经常是这样的情形:对手代表会抛出一个所谓的基准费率,以及相关的许可框架。以此为基础,被许可方给予一个回应和反报价,双方基于彼此的专利分布、专利价值、市场机会和占有情况,进行多次磋商,最后达成基本的一致。就中兴而言,王海波强调,中兴在中国的专利极具价值,具有非常鲜明的专利价值优势,并且已经大幅在海外进行专利布局,在未来的交叉许可期限内肯定会有大幅增长,所以依靠其强大的专利组合,往往能够达成双方都认可的价码。
当然,也有谈不拢的时候。很多海外公司常认为中国企业不熟悉游戏规则,一上来就要价很高,最后法庭上见。王海波称,在中兴发展初期遇到诉讼时确实有点慌,“手里没货很容易丧失主动权”。但这就是国际游戏的规则,“败了该付钱付钱,赢了的该收钱就收钱,但是机会永远存在,因为只要你自己有实力,一定有机会扳回战局”。
如今,中兴在通信市场上发展迅速,但知识产权实力的匹配因其滞后性的特点尚存在一定的时间差,缴纳的专利付费依然有着较大的金额。不过,王海波预测处在知识产权“大爬坡”阶段的中兴,在未来几年会让这笔费用规模降低。
同时,中兴已在尝试进行知识产权变成一笔盈利的生意,尽管目前获利规模稍小,但毕竟已经有了开门红。例如,中兴的GoTa技术是全球首个基于CDMA技术的数字集群系统产品,中兴在多年前就进行了密集的专利布局,并最终向多家国际通信巨头进行了专利授权。
“当中兴的市场走到夏天的时候,知识产权也将迎来春天,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王海波称,在知识产权的竞争上,中国企业应该少谈一些理想,多谈一些实际的商业问题,因为生意的规则就是如此。
互联网企业的底气
在中国互联网行业,这个被形容为丛林的“凶险”世界里,在口水战多于实质对抗、诉讼的行业,在对互联网公司更为根本的用户数、流量、用户体验的内因之外,在竞争中,专利又起到了怎样的作用?对于专利的商业化进程,互联网公司应该如何适应和应对?
“Before they dump shit on me, I want to dump shit on them.”——据说,苹果前CEO乔布斯曾经用这句话向硅谷的一位律师指出专利的作用:在别人威胁自己之前,先将威胁掷给他人。而现今智能手机和移动互联网的专利大战也正似乎在验证着这个观点——专利就是用来打仗的,攻击,或者防御。不过,目前,对大多数互联网公司来说,专利之于他们,还大多处于战略防御、消除风险的意义。
“目前,腾讯所拥有的专利申请超过了4500项,其中获得授权的专利超过了1000项。”腾讯研发管理部专利高级总监王活涛说,“其中,国际专利申请超过1000项,所占总数比例达到25%~30%”。在国家知识产权局网站上,记者检索到了以“腾讯”为专利申请人的2150项专利,其中发明专利占到了2116项(部分在申请的专利无法通过公开资料查询)。
在中国的互联网公司中,腾讯着手专利的运营和管理较早:腾讯于2001年申请第一项专利,2003年开始专门的专利管理。仅从数量上看,腾讯俨然具备了与其多产品线相匹配的专利规模。而从专利运营、专利策略角度,这家互联网公司的经验也值得其他互联网公司借鉴。“很多竞争对手经常提出针对腾讯的‘抄袭’的指责,从专利来看,这些指责大多是站不住脚的,在很多技术、产品方面,腾讯都已经提前申请了专利。”王活涛说道,这种专利带来的底气很重要——在国家知识产权局网站上我们查询到,例如关于手机及移动设备的浏览器专利,优视科技拥有的数目并不多于腾讯,但在最早一项此领域的专利申请时间上,腾讯则早于优视科技。
“不过,专利数目并不是专利运营效果的唯一体现。和腾讯的产品线相应,腾讯的专利分布比较平均”,腾讯研发管理部专利组专利运营总监李富山说,目前,专利之于腾讯的作用,“消除风险占了很大部分。这种作用在专利保护法律体制比较健全的北美地区,尤其显著。”
与腾讯相比,阿里巴巴对专利的认识似乎更加倾向于一种战略储备和专利的防御作用。阿里巴巴的专利运营管理从2005年开始,目前获得授权的发明专利数目约为100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阿里巴巴集团法务部资深总监尚青松表示,目前遇到的涉及专利的诉讼,绝大多数不是针对阿里巴巴本身的技术和商业方法,而是针对于展示在阿里巴巴或淘宝网站上的第三方商品和服务。
但是,今年6月,一则“日本电通在华起诉支付宝财付通专利侵权”的消息引起国内关注。据说这家日本公司于2001年在中国申请了一项关于网络结算的专利,于2007年8月取得授权。“北京法院将案件转移到了杭州后,日本电通立即撤销了诉讼”。尚青松说:“尽管支付宝没有侵权,但对这种诉讼的回应却需要企业不得不耗费人力物力资源。为了避免日本电通再次骚扰支付宝用户或我国其他支付企业,我们已经向国家知识产权局提出申请,要求将这项专利宣布为无效”。
对大多数互联网公司而言,专利是一种用以消除市场风险、建立壁垒、战略防御的工具,同时,作为一种资产,也是合作谈判中的一种筹码,一种底气。以搜狗为例,搜狗做输入法已经有5年多时间,也形成了众多的知识产权和专利,给后来者造成了较高的进入壁垒。目前,搜狗关于输入法的专利有100多项,涉及输入法的多个方面,例如同步词库、细胞词库、互联网词库等。此外,搜狗还充分利用了自己的专利“武器”,在与同业者竞合的时候换取了更多的利益。例如,搜狗在与同样也做输入法的某互联网公司商谈合作的时候,就用输入法的众多专利作为筹码,换取了该厂商帮助搜狗推广浏览器的利益。
看上去,专利的“独占性”似乎与互联网时代的“共享”、“免费”精神相悖,并且,比之电信、IT产业,互联网产业的更新和升级速度也让专利之于创新的反噬作用更加明显。
“做专利申请时往往存在这样的困境:我们提前进行技术和专利布局,但由于提交申请与专利授权之间的时间差,到一项专利接受审核的时候,经常是应用这项专利的产品已经被广泛使用了,这就会对专利的有效性判定造成一定影响”,腾讯研发管理部专利组人士表示。互联网的高速发展和专利申请—审核—授权的相对缓慢,形成了一组矛盾。对此,搜狗专利组人士也表达了类似看法:“由于对专利有效性的看法不同,企业就需要面临是否在专利被驳回的情况下将专利送交复审——我们知道,复审的成本相对较高,这也是需要企业权衡的”。
以电子商务专利为例。法律规定,在不得授予专利的情况中,智力活动的规则和方法便是其中一则。而电子商务的相关专利,甚至目前很多互联网公司对商业方法的研究,都在一个摇摆的空间之内。1999年10月,亚马逊(Amazon.com)起诉巴诺书店(Barnesandnoble.com)的“The Express Lane”网上购物技术原理侵犯其411专利技术(即“一次点击”购物技术)的案件几乎成为电子商务专利诉讼的一个里程碑。“在关于电子商务专利的审核方面,中美的审核标准存在比较大差异”,尚青松说道,“相同的专利,我们在美国通过了,但在国内却没有通过”——这种看上去“过于严苛”的界定标准也得到了同样具有电子商务专利的腾讯的认同。对此,国内很多专利代理公司给出的解决方案是,“将商业方法和软件、硬件设备等等挂钩、打包”。
正是因为在相对开放的互联网领域,专利的特点、专利对创新的更加明显、迅速的影响,也因为互联网公司、尤其是中国的互联网公司绝大多数是年轻的企业,使得互联网专利具有了与制造、医药、化工等行业的不同特点:它们很少以明码标价的形式收取专利费,拥有专利的互联网公司极少从中盈利,相反,它们成为产品之外,另一种资产,一种底气。在以公司为主体的商业活动里,这种“底气”作为“生意”的意义被逐渐体现出来。
据记者了解,目前腾讯与阿里巴巴对于专利的投入均达到每年千万元级别。作为非营利部门,在腾讯、阿里巴巴、搜狗等互联网公司,专利部门都受到了来自公司决策层的重视,并将其作为对商业战略、研发战略的支持和保护,纳入公司规划。在公司内部,针对专利撰写、申请的物质和非物质奖励,也在近几年更为突出。
由此看来,“保护知识产权利益还是要靠企业自己”,曾在美国从事过知识产权法律工作的尚青松特别强调了企业自身对实施专利战略的重要性。“中国的富人可以投资房产、投资煤矿、投资艺术品收藏,为什么不可以象高智发明一样投资专利?”尚青松问道。
未发育的产业链条
就在高智发明如鲶鱼般搅动着中国知识产权市场时,中国技术交易所(下简称中技所)也做了一些尝试,虽然轰动效应远不及前者,但或将对今后中国知识产权金融化留下重要的印记。
这个国家级技术交易服务机构在2年前成立,由北京市政府、科技部、国家知识产权局和中科院共同筹建,注册资金为2.24亿元。它尝试以技术转让、技术许可、技术入股、联合开发、融资并购等方式,激活尚在雏形的中国知识产权交易市场。
不久前,它所推动的专利拍卖会刚刚落锤,收集了包括华为、TCL、华旗资讯等企业共300多项,最终有15项标的成功拍出,竞拍金额100余万元。而在去年的第一届专利拍卖会上,来自中科院计算所的28项专利被成功拍卖,成交率达41%,成交金额近300万元。这种公开拍卖国内科研机构科研成果的方式,在国内尚属首次。
中技所总裁郭书贵称,如同苹果公司用商业机制集成硬件、软件和内容形成独特优势一样,中技所的模式就是做技术交易的第四方平台,整合律所、专利代理机构、评估机构、检索咨询机构等服务商,从而盘活整个知识产权服务的链条。
专利拍卖在2006年最早出现在美国,比较知名的就是美国知识产权资本化服务机构ICAP Ocean Tomo每年定期举办的拍卖会,几乎每一场都会吸引大量的投资者、发明人、企业和中介机构参与,累计成交金额也已超过千万美元。相比之下,中国的知识产权拍卖会还只是刚起步,在知名度、参与者数量以及成交金额等多方面均无明显优势。
“专利拍卖模式来到中国以后,确实有点水土不服,中技所推动起来难度很大。最重要的原因在于真正意识到知识产权价值的买方企业太少,很少有人愿意去为专利做长期的投资。”有业内人士分析称,浮躁的心态与整体环境的不成熟等不利因素,正在掣肘中国知识产权生意的发展。
曾参与过这两次专利拍卖的集佳知识产权代理公司高级知识产权法律顾问黄波称,近年来中国企业参与这门生意的最大变化在于专利申请量猛增,年增长率超过了26.3%,但大多数企业还是围绕着专利制造环节。
“很多人会追问申请太多专利有啥用,对专利价值实现的认知较少。”黄波称,很多企业热衷于专利的申请,却疏于对专利的后续管理,一旦不续费,申请的专利就变成一纸无效的证书。实际上,专利像产品生产一样,有着自己完整的运作链条,主要流程为“专利规划和布局——专利申请——专利维护——专利运用”,专利申请只不过是初级阶段而已。
即便是这个最初级的专利制造阶段,很多企业严重低估了专利撰写存在的价值差异,对价格的精打细算要远超对专利质量的关注。据黄波介绍,单个美国企业的专利申请量有时是中国企业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请来的专业律师和代理人都是以小时计费,“但中国的企业更愿意接受一个整体打包的报价,还要再此基础上打个折扣,我们只能照顾这样的国情”。
北京市知识产权保护协会副秘书长高永懿做了这样一个对比:一个美国企业到中国来申请专利,只是简单将专利翻译成中文,并按照中国知识产权法律进行适当修改,一个案子的收费大约在1万~2万美元,而中国企业能够接受的最贵的代理公司的收费也就是1万元人民币,大多数3000元就能搞定,“即使这样,还有很多人不舍得出这份钱”。
更致命的问题在于,有些企业交由低廉的黑代理撰写的专利文件,虽然很快就能取得授权,但拿到市场上根本没有任何价值。黄波对此解释说,一个好的专利代理人在前期就会考虑到该项专利可能面临的无效或者诉讼挑战,他写出来的文件都是跟企业专业技术人员进行几十次沟通之后的产品。当它以后涉及到上千万的侵权数额时,价值就会立刻显露出来。但黑代理或者低廉的代理,只是套用一下法律规范撰写专利申请,看上去完美无缺,实际上很容易被对手用“专利无效”的方式否决,根本就没法继续将专利官司打下去。
“中国企业在知识产权上所取得的回报率与专利本身所拥有的价值,还远不相称。” 金杜律师事务所高级顾问蒋正培认为,随着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走向海外,对于知识产权尤其是发明专利的投资是值得的,虽然目前中国企业的申请量和授权量看上去很大,但保有量、存活率和使用率很低,发挥的作用小。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很多企业仅仅是为了满足高新技术企业评定的专利数量标准,随便申请了很多专利,但这些专利在市场上根本无法发挥作用,大多数在几年后就不再续费,也就成为了无效专利。“日本企业就不一样,他们首先要求专利越稳定越好,绝对不要被你无效掉,而我们对于专利数量的追求就跟现在的产业氛围一样,太过于浮躁。”蒋正培称。
据汤森路透(Thomson Reuters)11月发布的《中国专利活动》报告称,中国企业在本国专利申请量增长迅速,从2006年的不到9万项增加到了2010年的23万项,并预测中国的专利申请量在今年将居于全球首位。
但在该机构随后发布的“全球创新力公司100强”名单中,美、日、韩三国企业分别占据了40席、27席和4席,中国企业无一上榜。汤森路透称,“虽然中国专利申请数量领先全球,但专利质量及影响力依然不足”。(文/IT经理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