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舞台的中央,笼罩在一团明晃晃的白光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留下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还有握着沉甸甸奖杯的知觉,放佛时间永远地停留在了这一刻,只剩下自己。
多年以前,站在烈日下的工地上,望着将要攀爬的脚手架发呆的叫兽,万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名导演。而现在的他,却时常会想象自己有一天,置身于颁奖舞台,在那耀眼的光芒中。
他说:“我总觉得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从普通的土木工程师到微电影制作人,再到现在拥有自己的影视公司,叫兽一步步走到今天,还在梦着,努力着。今年三十岁了,叫兽还在路上。尽管有人说他江郎才尽,他说我不管,我还想要挣扎一下。
他受过追捧也遭到质疑,带给观众欢乐也引来争议。微博上,叫兽经常称自己为一朵“安静的美男子”。那么,叫兽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是如何成为了叫兽?现在又经历着怎样的彷徨?
成为叫兽
7年前的某一天,23岁的叫兽第一天去工地上干活。在一个桥墩上,面对高47米没有防护的脚手架,叫兽第一次犯了难—“那时候我体质不好,看到这个当时我就疯了”。但他没有退缩,虽然这不是他想要的工作,但他还是在几个月后,在工地上健步如飞。
有一天,叫兽背着价值十多万的仪器去工地上做测量。他开始爬一段山坡,因为背负贵重的仪器,他小心翼翼生怕有所闪失,但突然间,他腰间一扭,整个人连滚带爬从坡上摔下来,摔得浑身满是伤口,手也整个破了皮。
当时,他顾不着满身伤痛,索性一屁股坐在山坡上,开始想:“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这到底是不是我所擅长的事情?但我如果不做这个,我又能去干什么呢?”
彼时的他,受着地域文化的禁锢,在思想上,仍然认为一个人学什么专业就得干什么。叫兽一做土木工程师,就是五年。不过,也是因着工地的沉闷无聊,他发现了人生新的乐趣—做视频。
那时候,叫兽闲着喜欢玩单机游戏。有一天从福建的工地上下班回家没事干,他突发奇想,决定做一个游戏解说视频,然后他把视频上传到了土豆上,又放到了猫扑上。也是这一天,叫兽一下子在论坛上火了——一周内收获30万点击量。
在那个年代,互联网的触角还没有像现在一样无处不在,当时很多国人还没有触网。对于这个点击量,叫兽心满意足,觉得这是“相当棒的成绩了”。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叫兽发现了自己意想不到的潜能。
平时在工地上,工作虽然沉闷,但活跃的叫兽喜欢一切新鲜的东西,他开始用手机上网,但工地上的搬砖大叔们却无法理解。有个工友看他不惯,说道:“手机能打电话就行了,你就喜欢搞一些鬼怪的东西。”
叫兽听了后,萌生一种无人理解的痛苦和孤独感。而他在猫扑上成为知名网友后,在网友的欢呼雀跃中,叫兽感觉自己找到了共鸣,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满足,也正是这股力量刺激着他继续创作。
那时,互联网上一度刮起一股质疑所谓教授的风气。叫兽便开始使用起“叫兽易小星”这个名号进行创作,到今天已经七年了。而他也险些由于都教授的爆红,而丢失这个积攒了七年人气的名字。
长在互联网上
今年2月,在都敏俊被国人追捧的日子里,粉丝开始称呼他为“独角兽”,后来转为“叫兽”。在微博上,女孩们疯狂地留言,“叫兽我要给你生孩子”,“叫兽请你温柔地抱我”。
令叫兽易小星伤心的是,连公司小姑娘也开始追都教授而屏蔽他了。而百度贴吧也一度将他积累了七年人气的叫兽吧合并入“都敏俊吧”。
叫兽终于坐不住了,为了挽回少女们的心,他发布了长微博,卖萌般地诉苦道:“我度过了许多空虚冰冷的夜晚,默默地流泪,默默地吃着啤酒和炸鸡把自己默默地变胖。”
但叫兽并没有止步于调侃自己,而是利用微博上的影响力,敏锐地把握住这个表达机会:在对比分析了中韩电影发展状态后,他反思了国产电影的不足之处,表明自己愿意为国产优质作品名扬海外而不断战斗。
“我们的很多影视从业者过着没有尊严的生活。我们的很多剧情都停留在把日本鬼子撕来撕去的阶段。”叫兽这么说着,“我们落后太多了.。.今天起,我会更努力地致力于内容制作,让更多有才华的年轻人展露自己,让更多惊艳的想法得以展现。”
“我们愿意成为前赴后继的大军中,冲在最前面的勇者!即使在外人看来,像是面对风车的堂吉诃德一般可笑。即使,这像是若干年后让人脸红的吹牛逼。但如果你也想要战斗,欢迎加入我们。”
随后,韩寒转发微博说:“叫兽,你别难过,那部剧我没有追,根本不知道它的内容,所以完全不会影响你在我心中的名号。下次来上海请你吃炸鸡和啤酒。”最终,该条微博转发量超过16万。粉丝们说道:“我们永远都坚持一个叫兽原则,棒子永远无法动摇叫兽在我们心里的地位。”
可以说,没有互联网,就没有今天的叫兽。
2007年到2011年,迎来了UGC(用户原生内容)的黄金时代——大量的个人用户制作视频上传到视频网站上,以优酷和土豆为主。叫兽的名气效应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应运而生。
2011年后,互联网视频网站开始洗牌整合,多数网站抱了大腿找了干爹。大浪淘沙下,视频行业逐渐成熟,但UGC已经无法满足用户对海量视频内容的需求,因为做不到量产化和规模化。此时,PGC兴起,产生许多视频制作公司。
在这两拨浪潮的沉浮中,叫兽紧紧跟随时代变化而动,顺利从个人视频制作者转身成为万合天宜影视公司的合伙人。
而如今,在社交网站大行其道的今天,叫兽作为微博名人,也借助微博的传播效应,推广着自己的微电影《万万没想到》、《高科技少女喵》等。
生长在互联网上的微电影,离不开网友们的哺育—点击量和好评度说明一切。所以,叫兽一直坚持阅读自己作品下的评论,一直看到2000条左右,而他后续作品的灵感和笑料也都源自于网友的兴趣和倾向。
现在,叫兽已经建立专门的团队对评论进行数据化和量化的统计工作,包括视频点击量、顶踩比等,生成报表分析反馈,根据数据来判断作品下一步的走向。
这是低俗文化?
叫兽从早期做短视频开始,便极尽恶搞之能,以博得网友的欢笑。如今,告别过去个人自建的草台班子,现在的万合天宜整个团队加起来有120人。
在团队整体运作下,据媒体报道,最新作品《万万没想到》第二季第一集点击量在上线后一周内便迅速达到3000万,广告收益也已突破2000万。该剧主题是一个叫王大锤的人,他可以在任何时代扮演任何角色,不断地向上却不断受挫,最终失败的故事,但王大锤总是积极面对各种挑战。
“这个剧的转场形式是bref的,叙事节奏是日和的,吐槽方法是《银魂》的,笑点模式是onion的,剧本内容是原创的,导演风格是叫兽的,所以出来的东西就是我的,有问题么?”叫兽直面业界对他抄袭的指责,如此回应道。
“周星星喜剧微电影”的编剧鬼马书生评价说:“其实刚开始做微电影的人,都是以恶俗为起点的,整个行业就是这个风格。拍摄《青春期》的芭乐公司曾说:明明创意就摆在那里,但很多人都没去拍,比如把日和变成真人版,这个时候叫兽他率先出来了。”
在韩寒推出的App ONE一个上,有人犀利质问叫兽:“不知道叫兽作为网络’通俗文化’的代表,你怎么看待网络’低俗文化’?他们毒害了我这一代祖国的花朵,想到下一代花朵也会被毒害我就伤心不已。叫兽有办法力挽狂澜吗?”
而观看叫兽微电影的主要人群便是学生。叫兽说:“简单来说,我认为俗文化并不能被硬性划分优劣高低,因为这是非常主观的事情。所以安心就好,谁还不是一路看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长大的呢?…有什么内容是能完全被锁闭的?”
虽然曾经以恶搞出位,但叫兽已经开始转向制作正能量的视频内容。鬼马书生认为,微电影的道路是以恶俗抓噱头,利用名声开始产出大量作品,而后为自己立牌坊进行转型。毕竟烂俗的上不了大雅之堂,需要开拍正能量、阳光向上的喜剧,等到翻身后就可以进入电影院了。
这些年,网络视频的火爆捧红了叫兽、筷子兄弟等。而现在,他们开始逐渐进入主流文化的视野。
曾经,叫兽有些粗制滥造的短视频或许难以入眼,但也不能否认是网友们喜闻乐见的草根娱乐。现在,叫兽开始走精品路线,半只脚踏进了主流圈子:“以前我是非主流,但现在已经有主流的舞台邀请我过去,说明部分主流开始认可你,其实亚文化也会变成主文化。”
不过,即便是国内影视圈的主流文化,也充斥着许多打打杀杀、你情我爱的“烂片”—电影行业热钱涌动,风气浮躁。“因为现在大老板意识到电影院线很挣钱,于是把多余的钱都砸到电影界,希望快速获得回报。他们要求效率和结果,造成了电影剧本出产太快,于是缺乏精品。”鬼马书生分析道。
在《老男孩猛龙过江》的首映礼上,崔永元作为嘉宾主持人出席了该活动。他在现场,不无痛心地说道,别看现在国内电影行业火爆,但基本上钱都让好莱坞大片赚走了。感慨过去国人对老一代国产电影的买账,他希望今后能再现昨日辉煌,呼吁业界产出更多优质的原创电影。
而叫兽,也希望自己能够在而立之年做出荧幕大电影。跨出这一步说来容易,但做出能够进入院线的优质大电影,即赚钱又赚人气,谈何容易。
叫兽坦言,为了做出大电影,他压力倍增,现在遭遇瓶颈期,陷入了彷徨之中。
生来彷徨
7年前在福建工地上,叫兽面对脚手架迷茫过,明知这工作非所愿,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我是因为家里穷,所以必须读工科,其实我文科特别好,但在小地方文科找不到工作。因为视野小,大家都觉得一定要有正式工作,比如会计警察医生老师。你要是画画教得好赚钱,人家还是举得你没正式工作,是个游民啊。”彼时的叫兽听从家里人建议,选了工科。
学了土木工程,做了项目总监,叫兽在工地的五年来,却深感孤独。
3年前在湖南老家,叫兽在母亲的劝说下犹豫过,想要去北京找寻电影梦,却不确定自己能否立足。
“其实选择来北京,是犹豫了很久的事情。老婆小孩都在家里,五年来做到了一定成就,是公司里最年轻的总监。而去北京意味着把过去的一切抛掉,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叫兽说自己那时已经27岁了,在老家已经不算年轻。
他的母亲担心他在外冒风险,是身边人中最强力反对的:“你再有名有钱有什么用呢,在小地方安安稳稳的也是一辈子,有出息没出息都是一辈子,不可能活一万年,反正人生就这么长。”
叫兽徘徊过,担忧过,但经过一番思考,他坚定了信念:“如果30岁之前再不拼一把,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难道人生要在后悔中度过吗?”于是叫兽决定来北京,与两个合伙人创立了万合天宜。
“人活着是为什么。人活着是为了看更大的世界。”对于当初的决定,叫兽如此作结。
2年前在北京创业,叫兽在冲动中接了个烫手山芋,由于任务执行得太艰难,公司险些垮掉,叫兽和团队对未来一度失去信心。
“完成一个项目是需要相当多的人才的,但我们当时却用了一种比较草台的方式,这是绝对错误的。当时我们的人才还没有那个能力。于是就不停地熬夜,我和合伙人连续熬夜五天,亲自盯在一线,去想办法解决。”当时团队人心涣散,公司几欲毁于一旦,最终艰难地挺了过来。
今天,叫兽再一次跌入了彷徨中。他的大电影已经进入剧本创作阶段,可他却卷入压力的漩涡中无法自拔—“已经连续两个月失眠了,每天只睡不四个小时,清晨六点便再难入眠,身体虚弱得很”。
“如果大电影做不出来,我无法忍受,真的会疯掉。”叫兽调侃着说,“要是明年,坐在你面前的不是个电影导演,那就太丢人了,我就去跳楼,我就去shi。”
叫兽给自己的限度只有一年,因为他认为自己“起点太低,起步太晚”—“我现在每天如履薄冰,担心跟不上时代的步伐。现在的年轻人18岁学做导演,23岁就去国际电影节拿奖,而我那个年纪还在搬砖。”
如何突破这个瓶颈,他说不知道;如何调试心态,他说不知道。
三十而立,叫兽说自己,将立未立。“做好大电影,冲破这个瓶颈,才算三十而立。”他对自己说。
“人都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说着说着,叫兽有点悲从中来,说自己信命。顿了顿,他又说:“但我还是想去争取一把,不能当导演对我来说不行,我就是想去挣扎一下。”
李宗盛在自己知天命的年纪,为自己作歌,抱着吉他,唱着《山丘》。最后一句,这样吟道:给自己随便找个理由/向情爱的挑逗/命运的左右/不自量力地还手/直至死方休。
叫兽也从未认命,他还要再搏一把。就像他在那个《叫兽和叫兽》的长微博中说的那样:我们终将获得胜利。即使那时候,没人记得我们是谁。
“有时我会想,自己有一天会站在颁奖舞台上。我总觉得,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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