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噩梦非常可怕，我总是在梦中被谋杀，或是发现全身的皮肤都脱落了……现在看来，这些梦可能说明我的狼疮（一种自身免疫疾病）正在恶化……现实中我的身体承受的压力越大，我的噩梦似乎就越生动和糟糕。”

一位来自英国爱尔兰的系统性红斑狼疮（systemic lupus erythematosus）患者讲述道。该描述来自最近发表于《柳叶刀》子刊 eClinicalMedicine 上的一项新研究。

这项研究由英国剑桥大学和伦敦国王学院的研究人员领导，表明噩梦的增加可能预示着狼疮等自身免疫疾病（autoimmune rheumatic diseases）的发作。

当免疫系统开始攻击自己

通常，我们的身体会受到免疫系统的保护。当外界病原体入侵身体，或体内细胞出现异常，免疫系统就会出手清理掉这些“异类”，维持身体的健康。

然而，有些人免疫系统过度活跃，以至于它难以分清楚哪些是体内的正常组织和细胞，哪些是需要清除的“异类”，于是开始攻击正常的身体组织，这就是自身免疫疾病。

目前已知的自身免疫疾病有超过80种，系统性红斑狼疮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之一。

这是一种复杂、慢性且病程长的自身免疫疾病，可能影响多个器官系统，症状也多种多样，包括长疹、关节炎、发烧无力、脱发和水肿等。

脸上出现蝴蝶状的疹子是狼疮可能的症状之一。图片来源：Doktorinternet

如果狼疮导致肾脏和皮肤等出现病症，医生可以通过活体组织检查（biopsy）来确认。但如果狼疮首先影响的是患者的大脑或者神经系统相关，他们可能会先出现神经和精神方面的症状。

而这类症状很难被客观诊断和监测，很多情况下医生会直接将其诊断为心理问题或原发性精神疾病，而不会将其与狼疮联系起来。

精神疾病只是“前菜”

“18 岁时，我被诊断出患有边缘性人格障碍（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6 个月后，我被诊断出患有狼疮，两者的时间非常接近。

奇怪的是，后来同样是在 6 个月内，我的狼疮和边缘性人格障碍都得到了控制。”

一位来自苏格兰的患者讲述道。研究也提到其他几名患者在十几岁或二十岁出头时，因精神疾病或轻生念头入院治疗，后来发现这原来是系统性红斑狼疮等的症状。一些医务工作者还向研究者详细介绍了几个案例。

一位来自苏格兰的护士讲道：“他们因精神病发作而入院，最初并没被筛查出狼疮。

后来他们开始出现其他症状，我们才意识到他们可能是得了狼疮——这通常需要几个月，在这期间患者非常痛苦——原来他们当时需要的不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而是大量的类固醇（治疗狼疮的关键药物成分）。”

许多这类由狼疮引起的神经和精神症状，会比其他典型的狼疮症状更早出现，因此如果能提前将这些症状与狼疮等自身免疫疾病联系起来，医生就可能通过提前干预改变随后疾病的发展方向。

在医学上，这样的症状叫作“前驱症状”（prodrome），即在疾病可以被确切诊断之前，可能预示疾病即将发作的早期体征或症状。许多可能影响中枢神经系统的疾病（比如多发性硬化、痴呆症和帕金森病等），都被发现具有神经和精神相关的前驱症状（包括焦虑和情绪症状、认知功能障碍、精神疾病、睡眠障碍等）。

例如，多发性硬化患者在确诊前的 5 年中，因精神疾病就诊的事件会比正常人多出 50%，研究者认为这可能是脱髓鞘（demyelination, 神经纤维的髓鞘脱失现象，可能是因为免疫系统的攻击）的早期症状。

噩梦和“白日噩梦”

研究团队调查了 676 名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和 400 名治疗该疾病的临床医生，并对 69 名系统性风湿免疫疾病（systemic autoimmune rheumatic diseases，以狼疮为代表的一类自身免疫疾病）患者和 50 名临床医生进行了详细访谈。

他们询问患者是否出现过 29 种神经和精神健康症状（如抑郁、幻觉和失去平衡）的任何一种，以及出现的时间，并试图探究其是否能作为这类疾病的前驱症状。

结果发现，患者最常报告的症状之一便是噩梦。3/5 的患者都经历过越发频繁和生动的噩梦，其中1/3的患者报告这种症状在狼疮发病一年多以前就出现。他们的噩梦类型各不相同，通常都会出现被攻击、被困、压碎或坠落的场景。

噩梦是强烈的不适梦境，主要产生于快速眼动（REM）睡眠。虽然噩梦是一种正常现象，但在一系列神经和精神疾病中，如帕金森病、发作性睡病、急性应激障碍、创伤后应激障碍和精神病性障碍等，噩梦出现的频率都可能增加。

但噩梦增加的基本病理生理学机制尚不清楚，研究者也还没弄清在这些情况下，噩梦究竟是身体对威胁的一种适应性反应机制，还是潜在临床疾病的症状。

据患者的描述，这些令人痛苦的噩梦会越来越生动，有时甚至会演变成扭曲的现实和白天的幻觉，研究者将这样的幻觉叫作“白日噩梦”（daymares）。“就像你正在做梦，但你又醒着坐在花园里。我会在现实里看到很多只有在梦里出现的东西，就好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那般。”

另一位来自英格兰的患者如此描述。 “患者和医生可能不愿意讨论心理健康和神经系统症状，因为很多时候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些可能是自身免疫疾病的一部分。”

该研究的第一作者，来自剑桥大学的梅拉尼·斯隆（Melanie Sloan）表示。不过，大多数受访医师表示，他们今后会更多地与病人谈论噩梦和幻觉，他们一致认为，识别这些前驱症状可以提供一个“预警系统”，使他们能够改善护理，甚至通过在早期阶段避免症状发作，来缩短治疗所需的时间。

该研究的作者之一盖伊·莱施齐纳（Guy Lecshziner）教授说：“我们很早就意识到，做梦状态的改变可能意味着身体、神经和心理健康的变化，有时可能是疾病的早期征兆。

然而，这是第一个证据表明，噩梦也可以帮助我们监测像狼疮这样严重的自身免疫疾病，这也是给患者和临床医生的一个重要提示，即睡眠症状可以预示即将发作的疾病。”

参考文献

[1]https://www.thelancet.com/journals/eclinm/article/PIIS2589-5370(24)00213-X/fulltext#%20

[2]https://www.cam.ac.uk/research/news/autoimmune-disease-symptoms-nightmares-daymares-hallucinations

[3]https://www.niams.nih.gov/health-topics/lupus

[4]https://www.niehs.nih.gov/health/topics/conditions/autoimmu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