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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6月1日,邻国日本的《外来生物法》修正案正式实施,该法把小龙虾(克氏原螯虾)指定为“特定外来生物”,在日本境内出售或放生小龙虾均属违法行为,违者最高需面临3年监禁或300万日元罚款。
消息一出,立马在国内互联网上引发热议,除了看热闹之外,中国网友还对这则新闻充满困惑——咦?小龙虾早就成了我们夏季宵夜的必备美味,怎么这么好吃的东西,日本人还不会享用呢?
难道“歪果仁”真的不懂怎么吃小龙虾吗?
“歪果仁不会吃小龙虾”的认识并非第一次出现,来自日本的新闻也只是进一步强化了这种观点。
但……这其实是错的。
事实上,不仅有许多“歪果仁”喜欢吃小龙虾,他们钟情小龙虾的时间还要比我们早的多,和他们相比,我们在吃小龙虾这件事儿上反倒是个后来者。而日本人对小龙虾的禁售,还另有其因。
“歪果仁”吃不吃小龙虾,不妨先去探访小龙虾的老家
许多朋友早就知道,被我们端上餐桌的小龙虾并不是中国本土的生物,北美洲南部环绕墨西哥湾的淡水水系才是它的老家。我们要探寻“第一个吃小龙虾的勇士”,当然要把目光投向生活在这里的人群。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当地印第安人的饮食传统里,小龙虾早就是常客,而早期欧洲殖民者来到今天美国路易斯安那地区探索时,他们也已经发现当地印第安原住民会食用这种淡水鳌虾,最早在此建立殖民地安的法国人很快就把这种当地食材和法国乡土调味料卡疆粉结合起来,发展出风靡至今的“美式小龙虾潮流”,尤其是在路易斯安那州的新奥尔良,用卡疆粉、小龙虾和土豆玉米一起煮熟的吃法,远比烤翅更能代表当地文化,嗜好小龙虾的新奥尔良人还专为小龙虾举办了美食节。
此后很长时间里,新奥尔良都是全球最主要的小龙虾消费阵地,每年在这里被端上餐桌的小龙虾占到全球小龙虾总产量的9成多。
相比于吃得津津有味的路易斯安那人,同样拥有丰富小龙虾资源的佛罗里达居民对小龙虾的尝试则发生的晚了一些。
这也难怪,佛罗里达海洋渔业发达,相比于清淡寡味的小龙虾,当地居民更青睐于海鲜,不过,随着越战后大批越南移民聚集于此,使用蒜香黄油炒制的小龙虾“越式小龙虾”没费多大功夫就征服了当地人的味蕾,
兴起于美洲殖民地的小龙虾饮食,也早就在欧洲本土掀起一阵小龙虾旋风。
当来自殖民地的报道不断提及这种充斥异域风情的美食,欧洲的老饕们哪里能忍得住肚里的馋虫呢?
最先在欧洲推行小龙虾风潮的也正是法国人,不过,当时的欧洲并没有狭义的小龙虾——克氏原螯虾的分布,风味近似的欧洲淡水鳌虾——贵族螯虾摇身一变,成了欧洲“嗜虾客”的心头好。
顾名思义,贵族螯虾的得名恐怕和欧洲贵族的饮食风俗脱不了关系。
在这一时期的北欧国家瑞典,王室和贵族是吃小龙虾的主要群体,当这种风气逐渐推广到民间后,小龙虾已经不再是一种普通水产那么简单了,在瑞典人看来,贵族螯虾就像德国人的大肘子、法国人的蜗牛一样,俨然已经是民族饮食文化的一部分。
而这种饮食文化又被推崇到何等高度呢?每年八月七号,瑞典的男孩都要跟着父亲一起亲自捕捉贵族螯虾,以此来锻炼男子汉的坚韧气魄,而被他们带回来的小龙虾则要经过特殊的烹调——把贵族螯虾和莳萝一起煮熟,然后用冰镇的黑啤酒充分浸泡。
在其乐融融的家庭晚宴上,亲人们向孩童表达祝福,并一起品味他们的渔获,这和我们中国人中秋品蟹赏月颇有几分相似。
相比而言,中国人才是小龙虾狂潮的后来者
和美洲、欧洲的“嗜虾潮流”相比,中国人和小龙虾的初遇要晚的多。
可以考证的资料认为,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日本从美国引进了克氏原螯虾作为牛蛙养殖业的饲料,而在1929年,克氏原螯虾也被引入中国南京和滁州一带。由于当时南京周边还未被卷入战火,可以猜测,小龙虾或许也是被作为饲料动物引进而来的。
在此后的几十年里,由于出色的适应性和强悍的生殖能力,克氏原螯虾在中国大江南北的水系里横行无阻,成了令人头疼的入侵生物。
可即便这样,中国人也一直没对它产生食欲——这恐怕是因为小龙虾的肉实在是太少了,一只小龙虾从头到脚,可食用部分占总重的比例(出肉率)只有15%左右,而我国自己生产的海水对虾、淡水白虾,出肉率都是65~以上,即便是吃起来特别费劲儿的大闸蟹,也有足足40%的出肉率。
这一局面直到上世纪90年代才开始改变。
彼时的中国人钱袋子鼓了,菜篮子也丰富起来,在江苏盱眙,人们最先尝试用重味佐料的方式来增加小龙虾的口感,著名的十三香小龙虾应运而生,并很快风靡大江南北。
此后多年,小龙虾逐渐成为脱贫致富的优良养殖品类,在江苏、湖北、安徽等省份普遍养殖,直到今天,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一大小龙虾消费国和出产国,仅仅湖北一个省的小龙虾产量,就已经占全球总产量的一半还多。
日本人禁售小龙虾,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不过,即便已经被广泛食用,小龙虾(克氏原螯虾)依旧是一种影响深远的入侵生物,即在小龙虾价格高企的中国,自然水系中泛滥的小龙虾依旧对原生水生态产生重大威胁。
而作为一个国土面积狭小的独立岛国,日本境内的生物入侵形势更为严峻。
自从上世纪20年代引入小龙虾作为牛蛙养殖业饲料以来,小龙虾和牛蛙从养殖池逃逸产生的生物入侵规模越来越大,日本的江河湖泊和稻田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一些乡村排水渠中的小龙虾密度之高,甚至已经到了一网就能捕获十几斤的程度。
泛滥的小龙虾不仅压缩本土水生生物的生态位,也大量掠食水生植物、掘洞破坏田堤,甚至已经影响到水稻种植业的收成。
基于这一现状,2015年,日本提出了治理小龙虾的三大原则,即不任意丢弃,不任意放生,严控野外蔓延,但收效不佳。
日本环境厅在此后多次召开专家研讨,认为如果不从源头消灭小龙虾贸易,就很难做到杜绝小龙虾不断流入自然水体,这也就是本次法令中“禁止出售或放生小龙虾”的来源了。
而由于日本国民长期把小龙虾视为动物饲料,对它的食用规模并不大,这则法令没遇到太大阻力就顺利通过了。
实际上,“美食”和“入侵物种”的双重身份,也是我们中国人需要面临的困境。
中国幅员辽阔,海陆兼备,复杂多样的水环境孕育了独特生态,然而在最近几十年间,包括小龙虾在内的许多经济水产丰富了我们的生活,但也导致了愈发明显的生物入侵困境。
怎么在满足人们舌尖需求的同时,也能更好地管控外来物种避免产生生物入侵,恐怕是“日本禁售小龙虾”新闻后,更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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