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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左右,大陆的半导体产业还是一片荒原,中芯国际正在筹划当中,华虹NEC、华润微电子还只是荒原上初生的芽。
彼时的上海张江,台湾日月光集团决定在此搭建第一个材料厂。与之同行的,有王善谦及其团队,他们将负责日月光材料厂的导入系统。
初到张江,王善谦眼中这不过是一片荒凉地,祖冲之路旁小小的张江软件园,还全然看不出今日之骨像。
然而,与日月光合作期间,每次到张江,这块荒凉地都展现出令人惊讶的变化,高楼一幢幢拔地而起,大路向前延伸,新铺的沥青路泛出锐利的黑光。
这是中国大陆即将迈入二十余年快速发展的一个序曲,它吸引、接纳着所有想要拥抱变化的人。
王善谦感知到了这种变化,并为这种变化而着迷。
日月光项目结束后,王善谦选择留在了上海,这是他与上海、与泛半导体智能制造结缘的开始。
泛半导体二十年老兵「下海」创业
“你来北京一下,我们该把生意谈起来了。”
2012年,当面板业客户终于主动打来电话,时任美国应用材料大中国区APG部门高管的王善谦简直喜出望外。
自1992年成为世界第一大半导体设备企业以来,美国应用材料一直维持着自己巨头的地位,在MES/CIM软件领域,和IBM一起几乎垄断了全球的半导体制造业。
然而,随着半导体业务拓展进入瓶颈期,美国应用材料开始寻求突破半导体圈子的机会,王善谦肩负起在国内拓展新业务的重任。
彼时,国内LCD行业刚刚开始兴盛,面板行业成为王善谦眼中最为理想的KA客户。
为此,王善谦连续一年零八个月,每月两次飞抵北京,会面客户相关人员。不过,在此之前,他与对方从来只谈交情,不谈生意。
在这家倡导精英文化的公司中,负责整体解决方案软件部门的王善谦,在半导体业务外,相继为公司拓展出了面板、新能源(太阳能)相关行业,带来了包括台积电、联电、日月光、中芯国际、京东方、华星光电等行业头部客户。
“到现在,美国应用材料做了非常多的非半导体生意。”王善谦说。
2015年,自感需要获得更多成长的王善谦,递交了辞呈,并于同年加入同样深耕半导体行业的Camstar,任大中国区总经理。
同美国应用材料一样,Camstar作为一家解决方案提供商,起初也只专注半导体业务。
王善谦再一次看到了帮助Camstar拓展新业务的机会,他曾向美国总部递交一份报告,阐述想在中国投入做 PCB 行业的计划。
结果,这个计划被一口否决,王善谦也遭到严厉批评,老板指责他“不务正业”,并让他专注半导体行业。
在王善谦看来, 一方面,PCB 行业是“电子行业之母”,中国产值占全球产值近70%;另一方面,PCB 行业具有高耗人、高耗能、高污染的问题,是一个传统印象中极为落后的行业,智能化程度亟待提升。
基于这样的判断,王善谦认为PCB行业极具投资价值,因此没有理会美国总部的指示,开始寻找相关的合作伙伴和客户。
“直到签约了两三个客户后,美国总部才真正重视起来。现在Camstar在中国PCB 行业占据半壁江山。”王善谦对雷峰网(公众号:雷峰网)说。
一年后,Camstar被西门子收购。
如果说,拓展出PCB 业务线,是王善谦为被收购前的Camstar做出的重要贡献;那么,帮助拓展合作伙伴,则是王善谦为被收购后的Camstar做出的重要贡献。
“由于之前Camstar所有服务都是自己做的,而西门子是一家依靠合作伙伴做生意的公司,因此并入西门子后,需要花很大力气在中国建立起Camstar的产品生态。”
在王善谦看来,尽管西门子原本就有 MES 软件及其合作伙伴生态,但并不懂得怎么做 MES 产品,而Camstar的 MES 产品是一个标准化的产品,这也是西门子收购Camstar最主要的原因。
为了让合作伙伴舍弃西门子原来的产品,改用Camstar的 MES 产品,王善谦分布进行了大量工作。
通过梳理西门子的合作生态,筛选出直接跟工厂打交道的合作伙伴;
花大量时间介绍Camstar MES 产品的产品架构,解释代理Camstar产品做相关的解决方案将比做西门子代理更赚钱的原因;
争取与国内大型软件上市公司的合作,树立标杆落地案例。
经过两年多的时间,王善谦带领Camstar从没有任何一家代理体系,成为拥有十多家代理体系的公司。
「可被代理」的国产工业软件产品
在美国应用材料、Camstar和西门子工作的十余年间,不断有朋友向王善谦发出创业邀请,但都被他一一拒绝。
在王善谦看来,如果只是做欧美公司的代理商,于创业而言意义不大;自研工业软件则难度太大,不仅需要行业知识的积累,还需要软件知识的积累,在当时的国内环境下,很难聚集起这样一批人。
此外,那时的王善谦还是一位坚定的全球化奉行者,在他看来,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状态。
然而,2018年中美贸易战开打,逆全球化浪潮汹涌而至。
王善谦意识到,自由贸易全球化正遭遇巨大冲击,与此同时,国内开始大力鼓吹国产替代软件,王善谦第一次产生了创业的想法。
然而,到底是继续留在舒适圈,还是在自有标准化产品一片荒芜的国内土壤上创业,王善谦的内心还是经历过一番激烈挣扎的。
“事实上,当时大家还处于一个观望状态,认为频起的贸易纷争,更多源自川普个人的决定,因此当时谈所谓国产替代、卡脖子工程,更多停留在话语阶段。”
最终让王善谦下定决心创业,是一次在复旦大学EMBA举办的线下私董会上。
王善谦抛出自己的问题:“该不该出来创业?该创业什么样的公司?”
学员们经过讨论后,给出的结果出奇一致:创业并且做平台化的产品。
这次讨论彻底结束了王善谦心中的挣扎,私董会后第四天,他正式向西门子提出辞呈,随后在杰达科技的团队基础上成立了全新的铠铂科技。
杰达科技曾是西门子工业软件产品的代理商,但自新生之日起,铠铂就旗帜鲜明的以自有产品的解决方案提供商自居。
为什么选择做自有产品,走平台化?
王善谦回答:“如果不做这件事,国产替代事实上就是一个伪命题。”
他分析道,国内市场做工业软件的公司,99%在做代理产品的系统集成商,只有1%在做自有产品的系统集成商。而这1%中的许多公司,其产品很少能被代理进行系统集成,原因在于大部分产品是基于客户需求所定制化的解决方案,而非标准化的产品,因而不具备开放性。
“这么做的意义不大,还不如去做代理产品。”
然而,做标准化产品的难度也显而易见,技术门槛高、投入大、周期长、回报低。
事实上,铠铂内部也出现过不同的声音,对于销售部门来说,做代理产品可以更容易拿到项目。
但王善谦始终没有松口,并在每周例会上重申“做一家平台化的公司,做可以被第三方代理的标准化产品”的重要性和决心。
在此基础上,王善谦认为平衡产品部门和销售团队的办法,就是让双方去吵架。“销售会觉得你的产品没做好,去吵架,产品部门就会去改善它的东西。我觉得其实吵得越多,产品的成长速度就越快。”
在做平台化产品的路上,铠铂解决了三个难题:
一、标准。铠铂严格遵守 ISA-95 国际标准开发工业软件。
二、开放。铠铂通过自研的” Kyber bus“,可以做到和其他软件系统做标准沟通。
三、稳定。软件有其架构和层次,铠铂一开始就把软件的地基打好。
铠铂之所以能在较短时间内奠定产品基础,得益于其背后的强大队伍,目前铠铂分别在成都、合肥拥有两个研发基地,且团队主要人员都是来自台湾半导体业界的资深人士,架构师团队也大都有欧美大型软件公司的工作经历。
目前,铠铂聚焦半导体、 PCB 、新能源三个行业:一方面,这三个行业都是国家政策资源倾斜的重点行业;另一方面,这三个行业在离散制造业中复杂程度最高,铠铂可首先通过这几个行业打磨产品的稳定性和易用性。
在今年3月份,铠铂也发布了四大产品平台,分别是智能制造管理运营平台、工业物联网平台、共工开发平台、双碳管理平台,以及针对半导体、PCB 和新能源三大行业的解决方案。
与此同时,瞄准整个离散制造行业,王善谦也在今年关注起新能源汽车、重型装备、医疗器械行业,这三个行业都属于高端制造业中对工业软件有刚性需求的行业。
以医疗器械行业为例,植入性医疗器械的整个生产过程,包括焊接、装配和物流包装等,都需要记录在案做到可全程追溯,这项工作很难依靠人力高效、准确地完成,必须依靠相关工业软件从旁协助。
“未来,我们逐渐会往产品方向走,淡化行业属性,公司主要人力都会做产品支持,剩下的交给合作伙伴。”王善谦补充道。
升级的「软件技术」,滞后的「市场验证」
“工业软件行业是一个急需累积的行业,需要将行业专家和软件专家两拨人凑在一起,并且有足够的资金,才能够做出一个好的工业软件。”
不同于国内大多数工业软件公司的代理模式,铠铂走上的是一条“少数中的少数”之路,不仅要做自有产品的系统集成商,还要做到标准化产品,这意味着前期大量的研发投入。
对待融资,王善谦认为,找到跟铠铂行业属性相近的投资公司,相当重要。
也因此,铠铂的融资过程,显得有些挑剔。
去年五月份,在经过四十多场路演后,铠铂最终敲定了由海通开元领投,毅岭资本、唯快资本跟投的约亿元融资。
“海通属于证券系,在国内半导体业界的投资和发行排名第二,毅岭资本的投资方向都在半导体相关公司,资源能够相互匹配。唯快资本则是铠铂的FA。”王善谦介绍道。
市场化的资金投入,是做出一款好的工业软件产品至关重要的基础。
那么,王善谦眼中“好的工业软件”是什么样子?
目前任何一个国际大型软件公司提供的软件产品,都无法百分百符合客户要求,都存在一定比例的定制化,尤以场景需求复杂的制造业为代表。
这意味着,各家比拼的关键,即最大程度减少工业软件的定制化,提高软件产品化率。
目前,铠铂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标准化产品平台,接下来,铠铂和合作伙伴可以通过该产品平台寻找行业的解决方案。
此外,铠铂通过将大量行业 know how 累积在自家的产品平台上,缩短了使用者理解一个特定行业的周期。
相比没有标准化解决方案的公司,铠铂在半导体、 PCB 、新能源三个行业的实施周期缩短了,与此同时,派出去的人力也变少了。
“目前在离散制造业,产品化率能做到50%以上,就算是一个好的软件平台,铠铂在PCB和半导体行业可以做到 60% 到 65% 开箱即用。”王善谦介绍道。
然而,工业软件的国产替代,还面临两大现实问题。
一方面,中国工业软件产业起点低,发展落后发达国家约20年,由于工业数字化转型涉及软硬件及整个流程的改造,工业软件的国产化验证至少还需要3-5年时间。
另一方面,中国工业软件的市场接受度低,中国工业软件市场的主导权一直为国外企业掌控,高端制造业领域依赖进口情况更加明显。
“我觉得技术上已经不成问题,最大的阻碍还是市场的接受度跟时间”王善谦说。
对于铠铂来说,作为一家在疫情期间成立的工业软件公司,从最初的67名员工增长到现在的270名员工,并在去年实现过亿营收,这样的成长实属不易。
“做什么就应该像什么。”王善谦对雷峰网说。“就像现在一谈到工业软件,大家会想到西门子一样,以后一谈到国产替代软件,就想到铠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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