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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城」
2020年3月下旬,在山西老家待业的候鹏飞接到一个网友的电话,对方邀请他到深圳当面小聚,并暗示了一个新的工作机会,涨薪2000元。
彼时的候鹏飞大学毕业已经三年,原先在佛山一家小公司上班,做图像处理,月薪八千。新冠疫情开始后,他从原公司离职,回到了山西老家,对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正迷茫。
听到新工作机会的内容,候鹏飞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舍不得花八百块钱坐飞机,匆匆买了一张从太原火车站出发、售价两百七十元的绿皮火车票,近2000公里的路程,坐了36个小时的火车到深圳,去见这个素未谋面的网友。
这个网友,就是B站上小有名气的鸿蒙科普UP主李传钊。李传钊当时也是刚回国不久,而且是为了鸿蒙,特地回国。
作为国内最早一批从事 IT 行业的计算机技术爱好者,李传钊见证了中国移动互联网与手机科技的兴起。
他上大学那会,正赶上全球移动通讯发展的大潮,很多大学生毕业出来,最想去的企业就是像中兴、酷派、华为这样的手机厂商。2001年,李传钊从吉林大学计算机系毕业后,也如愿以偿加入了华为,在华为一待就是十年。
那十年,正是中国移动通讯的黄金发展时期。李传钊所在的项目组,一共8个人,团队单靠短信中心,单一年销售额就曾达到2亿美金。
前期他们还需要做一些开发工作,发展到后面,直接把开发的软件拿出去卖就行。用李传钊的话来说,就是“躺着收钱”。因此,李传钊对华为很有感情,离职后也时刻关注老东家的动态。
离开华为后,李传钊先后去了天涯和中国联通。2019年美国发布禁令,禁止华为搭载谷歌移动服务(GMS)时,李传钊正被联通外派到泰国常驻。
当时,华为的手机已经在泰国做到市场销量第一,禁令一发布,安卓生态相当于隔绝,几乎是一夜之间,华为在泰国的影响力跌入谷底,前脚还在分货,后脚就开始思考如何处理库存,要把剩余的手机运回国内。
注意到风向的那一晚,李传钊站在曼谷城南的湄南河边,沉思了许久。
但两个月后,华为在2019年8月的开发者大会上宣布了其在操作系统的备案:时任华为消费者业务CEO的余承东称,华为将自研操作系统,名为“鸿蒙”。首款搭载鸿蒙系统的产品荣耀智慧屏也在隔天面世。
鸿蒙一发布,李传钊第一时间到网上找相关的资料和视频来看,希望了解更多关于鸿蒙操作系统的信息。但网络上,一边是见解浅薄、质量奇差的讲解,一边是铺天盖地的群嘲与唱衰。
李传钊突然意识到,国内绝大部分的青年技术人员其实不懂操作系统。他与他身边的朋友们,做了二十多年开发,属于多少还懂点操作系统和基础软件的人。如果有机会把这些人聚起来,也许可以为国产操作系统出一份力。
于是,李传钊决定投入鸿蒙。当年9月,他在B站上开了个账号,起名“钊哥科普”,自己拍视频布道鸿蒙。第一期,李传钊穿着华为首届CONNECT大会现场发的一件印着华为logo印花的黑色T恤,结合自己二十年来的行业知识对鸿蒙做了深入科普,很快吸引了一批开发者围观。
李传钊为此建了一个微信群,进群人数唰的一下达到100多人,其中有高校学生、也有一些已经毕业有些年头的开发者,候鹏飞就是在当时进群的开发者之一。
候鹏飞的技术很好,学习热情又高,参加过几次李传钊发布的“学习鸿蒙”活动,曾用一个半月的时间主导做出了首个Lite OS的PC模拟器。因此,李传钊对候鹏飞的印象很深,回国后便约他来深圳一起工作,业余时间继续搞鸿蒙。
青年开发者的热情让李传钊意外。
虽说泰国比不上欧美发达国家,但当时的李传钊已经在泰国生活数年,在当地有人脉、有资源,泰国娱乐节目丰富,生活成本却很低。想到要离开泰国这个花花世界、回国搞鸿蒙,李传钊起初还有些不舍,毕竟开发者的生活是很苦的。但思考再三后,李传钊还是选择了回国。
那时候,他们都想象着,在国产操作系统这样一个高举高打的宏伟事业中,总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二、开发者的聚集
2021年的华为开发者日大会上,华为宣称全球HMS开发者已达到510万,但实际上,这是一个宣传上的数字。鸿蒙开发者仅占据极小一部分比重。
而这群开发者的聚集,也历经了一个艰难的过程。
由于初期阶段的鸿蒙主要应用于IoT设备,功能强大但不易开发,开发者能做的事情有限,积极性难以调动,所以真正参与到鸿蒙开发当中的人并不多。
开源是鸿蒙系统发展的重要一步。按余承东发布鸿蒙时的说法,鸿蒙是一个“可以随时替代安卓”的操作系统,但如果真正想在商业上与安卓竞争,必须“用魔法打败魔法”——即参照安卓的商业生态,通过开源支持更多的设备、团结更多的开发者,迅速搭建起应用生态,推高鸿蒙的用户数量和商业价值。自此,鸿蒙才有“替代”安卓的可能,国产操作系统才算真正完成里程碑的一步。
因此,鸿蒙开发者的队伍建设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为做好鸿蒙的开源,华为内部有人提出了找外部开发者制作课程的想法。李传钊曾在华为工作过十年,与其有着深厚的情感联结,自然成为了人选之一。
最终,华为挑选了七个人,分别是李传钊、韦东山、罗未、张荣超、李宁、刘燃和朱友鹏,邀请他们作为首批鸿蒙开发者,提前到华为内部接触代码,先于外界了解鸿蒙,作为传播的种子。
这七个人,后来被称为“鸿蒙七君子”,是鸿蒙开发的先驱者。
“鸿蒙七君子”策划的课程效果确如华为所期待。
鸿蒙开源之后,李传钊等人的课程迅速跟进,社区里出现了很多自发性讨论的帖子,帖子质量都很高,感兴趣的开发者看到后能跟着学习、迅速上手。
“鸿蒙七君子”树起了鸿蒙吸引人才的第一面旗帜。在他们的号召下,很多优秀开发人才又陆续加入,与李传钊等人一起投身鸿蒙。
李洋(蛟龙腾飞CEO兼CTO)第一次见到李传钊是在51CTO鸿蒙技术社区的首场(深圳)线下活动。李传钊是那天的演讲嘉宾之一,活动结束后,李洋在台下拉住李传钊聊了很久,探讨鸿蒙生态的建设与商业可行性,意犹未尽。
与李传钊一样,李洋是80后生人。2012年,李洋和几个朋友一起创办了蛟龙腾飞,希望做一个类似三方中介的公司,把互联网的知识告诉企业,让企业跟互联网公司对等、能很理性地去看待互联网,不要被许多类似韭菜的投资理论等所忽悠。当时,阿里云和腾讯云等都也还在探索中。
鸿蒙出来时,李洋与团队从事互联网已经将近10年,对整个互联网的生态都研究探索过了。当时,他们内部讨论能不能做云的办公系统,这其中直接涉及到操作系统,所以对鸿蒙的认识很深刻。
51CTO的活动结束后,李传钊还专门找时间去了一趟李洋的公司拜访。李传钊问李洋:“为什么关注鸿蒙?”李洋说,他对鸿蒙是“一见钟情”的感觉。
李洋是一个热心人,对于创造社会价值有很高的热情。少年时代,李洋还想过去当兵,但最后因为体检视力达不到标准,才没有去军队。后来读完书出来工作,赚了些钱,李洋还是有一种“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儒家思想。2020年春节新冠疫情爆发那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就是给国家做贡献”的感觉,李洋还觉得很失落,感觉被社会抛弃了。
直到鸿蒙的出现。关注到鸿蒙后,李洋的第一直觉就是:对于他们80后来说,余生已经没有多少次能为国家做贡献的机会,而鸿蒙可能是他人生中一旦错过就不会再出现的机遇。所以,他当即就决定带领团队转型,投身鸿蒙。他跟李传钊说了两个观点,一个是鸿蒙肯定能做起来,二是他们一定愿意做。
李传钊当时就问了李洋一个极端的问题:“如果现在是战争年代,让你上战场,你愿意吗?”李洋说:愿意。李洋总觉得,伟大的技术变革不只能发生在美国,中国也可以。为此,他愿意押上所有,赌一把。此外,李洋认为,在万物互联的时代里,操作系统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看到的不只是情怀,也有机遇。
后来,在做鸿蒙的过程中,他们彼此之间还会开玩笑,说觉得自己是在“抗美”,每写一行代码就是打出一发子弹。这让他们自然而然地,想将毕生所学投入其中。
被李传钊链接起来的开发者,除了李洋、候鹏飞,还有其他许多关键人物。他们大多也像李洋一样,是跟华为没有利益关系的独立开发者,投身鸿蒙的动机中,有做一番事业的野心,也有壮志酬情的爱国热情。
李传钊后来告诉雷峰网,中国鸿蒙社区目前的非华为核心开发者中,有一半人他都认识。鸿蒙开发者社区至今,其实仍是一个小圈子。
三、阳光灿烂的日子
鸿蒙开源三年,在最早期,也是有过一段迅速发展、热情高涨的美好时光。
鸿蒙开发者最怀念的,是2020年12月到次年4月的近半年。
这一时期有两个重要推手:一是以深鸿会为代表的的线下组织快速发展,提供开发者交流土壤;二是首块鸿蒙开发板推出,开发者有了更好的开发工具。
深鸿会是鸿蒙开发者生态里必须提到的一个存在。
深鸿会的组织模式参考谷歌的GDG(Google Developer Groups),做法是在每个城市找一位核心技术人作为组织的头,定期组织活动、维护开发者。
由于开发者的活动和联系是按城市来组织,后面索性用城市简称命名,深圳是“深鸿会”,成都叫“蜀鸿会”,广州则叫“穗鸿会”,利于传播;同时也跟高校保持密切合作、培养新的开发者。
李传钊是深鸿会的发起人。由于预算有限,第一场活动办得异常艰难,只能在位于深圳北环边上的一个西藏政府某部门驻深圳办事处找了一个会议室,花了几千块钱租下来。这些政府驻深办事处除非特别时间段,日常一般很少使用,就用来出租。
为了交流效果更好,李传钊特地留出两小时的代码交流时间,他事先通知开发者带着电脑来。为此,他专门多买了20多个排插带去现场。
第一次活动远远超出李传钊的预期,接近100人去到现场,那批人到目前为止也是对鸿蒙最忠诚的一批人。
“大家都有一种感觉是,有星星点点的精神火苗在燃起来。”开发者们告诉雷峰网。
李洋在51CTO社区比较活跃,几乎每场活动他都会参加。当时社区要申报课程,李洋就申报了一个,讲鸿蒙商业化。
这个话题在此之前没有人讲过、也没有人敢讲。李洋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只讲了三点:第一、参与伟大的事业,第二、站在浪潮之巅,第三个、顺便抓住财富机遇。这也是李洋参与鸿蒙的内心想法。
讲课之前,李洋提了一个要求:听到这个门课的人,绝不能借鸿蒙恶意炒作;紧接着他才开始讲专业的设备应用等内容。活动结束后,这个课程一下子就火了,很多人纷纷转发。李洋自嘲自己本来是个“土老板”,这次之后有点“一课成名”的感觉。后来李洋还将他在这门课上讲的内容总结创作出了一本书,叫《鸿蒙生态-开启万物互联的智慧新时代》,由电子工业出版社出版发行。
可以说,2020年9月以前,课程和演讲是开发者接触鸿蒙的主要切入口。开发者大规模地亲自参与鸿蒙系统的开发,是在首块鸿蒙开发板上市之后才开始。这当中,小熊派是代表力量。
小熊派是最早加入鸿蒙的硬件厂商之一,母公司厚德物联网主打 IoT 硬件开发,跟华为很早就有合作,因此小熊派在做第一款鸿蒙开发板时也抢占了先机。
创始人熊保松是个很有技术理想的人,2017年还没成立小熊派之前,熊保松自己就是一个开发者,闲暇之余,经常与网友进行技术讨论,研究新技术。当时NB-IoT通信开始火的时候,市面并没有很好用的开发板,熊保松与社区几位开发者共同设计了开源NB-IoT开发板。
他们自己掏钱买材料、生产开发板,供社区中开发者进行学习使用,结果因为产品质量好、性价比高,开发板受到了挺大的关注,熊保松就此坚持下来并成立了小熊派。
2020年7月份,华为主动找到小熊派,邀请他们参与到鸿蒙生态建设中来。
熊保松设想的很美好:鸿蒙开源的日期是9月10日,小熊派就把开发板发售时间定在9月11日,对外定价可以是19.8元、甚至是9.8元,“华为一发布我们就跟上,这样每个开发者都能拿一块鸿蒙开发板去学习。”
但过程却并不顺利。小熊派用了不到两周时间完成开发板的设计、检测和调试,期间还出了很多相应的课程,但在量产前的临门一脚,没有芯片供应——当时鸿蒙适配的芯片只有海思Hi3861,小熊派创始人熊保松跑了好几个代理厂家,但整个市场上根本拿不到货。
期间流言四起,不少人都觉得小熊派是借鸿蒙收割开发者。其实不怪外界有这样的误解,鸿蒙获得巨大关注的同时,也出现了一批割韭菜、炒“鸿蒙”概念的公司。
直到后面小熊派还是跟海思争取到5000套芯片,缓解了燃眉之急,但首块开发板发布时间还是因此延迟3个月,在2020年12月才面世。开发板推出后,才使得传闻不攻自破。
最后,那天只用2个小时就卖光了首批上架的1000个开发板。熊保松对雷峰网回忆这段经历时,言语间还保留着当时的兴奋:“通过这个事情,坚定了我们去做鸿蒙的决心,鸿蒙有的不仅仅是概念,更有国人对自主操作系统的理想与信心,相信鸿蒙系统未来一定可以成为中国国产系统之光。”
组织生态的崛起和开发工具的出现,聚拢了又一批新的开发者。
2020年末,华为组织了新一批社区开发者集中交流学习鸿蒙技术。其中就包括了后来OH LoongArch SIG的发起人连志安,以及OH Python SIG的发起人唐佐林。连志安在接触到鸿蒙后,随即加入布道鸿蒙的队伍中,在开发者社区里发布了最早的轻量级设备教程。唐佐林有丰富的嵌入式开发经验,也是社区布道师之一,经常因为教程中的一些问题跟连志安讨论。他们通过鸿蒙而相识,并成为好友。
跟华为交流的过程中,连志安和唐佐林意识到想做好鸿蒙生态,就必须吸引各种开发者,因此需要支持更多的硬件和软件。
对一个操作系统来说,能不能立起来,在于生态。但最难的,也正是生态。
鸿蒙的生态分为南向、北向两个方向,这一术语取了上北下南的意思,在操作系统的架构图当中,往往把与硬件的接口画在最下面,而把为应用提供的API和SDK画在最上面,所以南向就是指操作系统与硬件的适配,而北向则是操作系统所孵化的软件生态。
在鸿蒙生态里,作为基础设施的南向生态建设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只有在硬件层面适配更多的芯片和外围器件,才能开发出海量的智能硬件产品,进而吸引更多应用开发者,形成正向循环。
鸿蒙设备适配的关键在于GPU驱动,想要让鸿蒙在一些具备较强显示能力的芯片上跑起来,就需要有对应的GPU驱动,让系统能使能GPU加速,但初生的鸿蒙生态,很难吸引SoC厂家开源自己最宝贵的GPU驱动。对芯片原厂而言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一方面华为自己有海思,另一边是美国制裁,可以说是空消耗成本、看不到收益。
推动问题解决的还是开发者。李传钊找到一位做开源GPU驱动适配安卓和芯片的挪威女生,引入华为的开发力量,三方协作、仅三个月就完成了鸿蒙适配开源GPU方案。
自此以后,大部分厂商无需再单独做鸿蒙GPU驱动,也能够实现点亮。虽然要真正商用还需要很多的调试,但从心理上,芯片原厂都再没有借口去拒绝鸿蒙适配。
而后开源鸿蒙陆续完成了17家芯片原厂适配。
这个成绩很少有人知道其了不起之处,但这件事让欧美IT界非常震惊。在此之前,谷歌推出的Fuchsia操作系统时,五年只搞定了英特尔一家。李传钊告诉雷峰网,“他们知道这一关走完以后,这个系统就可能不会死了。所以现在大家看OpenHarmony,都认为它是一个有竞争力、有威胁的产品。”
随即,李传钊跟小熊派低调地拉了一个移植群,把鸿蒙移植到ST(意法半导体)芯片上来。小熊派也获得了华为和ST的支持,用半年的时间,成功适配了第一款由第三方开发者,非OpenHarmony及芯片原厂组织移植的鸿蒙系统芯片。
这块芯片后来被用在了小熊派HM系列的BearPi-HM Micro折叠屏开发板中,适配OpenHarmony 3.0系统,这也是全球第一款折叠屏开发板。
从那以后,鸿蒙“南向生态”的障碍被基本扫除,一批公司也陆续加入到鸿蒙生态共建中去,包括恒玄、联盛德、龙芯、展锐等芯片公司,也有ISV厂商,如润和、中软、拓维信息、九联等。
连志安对系统移植非常擅长,他对接龙芯厂商参与鸿蒙移植,使得鸿蒙能够运行在龙芯的硬件上。唐佐林在鸿蒙系统上引入了首个Python解释器,并打造了相关工具链,使得鸿蒙系统支持Python语言开发。这两个工作为后来鸿蒙进入教育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为鸿蒙生态版图的扩大埋下了一棵种子。
李传钊说,那时候大家都很虔诚,充满理想主义。为了开发出真正的国产操作系统,关注鸿蒙的开发者都很有动力。
有的开发者为了搞定一个问题,可以无偿地付出,连着十几天熬夜,每天在群里围绕某个很小的问题讨论到半夜。以51CTO、电子发烧友网等为代表的开发者社区发帖量,在那段时间也达到了一个高峰。
这段时期,李传钊跟候鹏飞也陆续离职、全身心投入到鸿蒙里。
李传钊带着候鹏飞,师徒二人在深圳宝安西乡租了间一个月房租不到2000元的小一居室,里面就放了两台电脑和开发板,白天房间做工作室使用,晚上留给候鹏飞住。由于前期搞鸿蒙没有什么收入,没办法给候鹏飞开工资,李传钊每个月还会给候鹏飞2000块钱当生活费。
两个人在这个简陋的空间里做了一年多,一日三餐点外卖,没日没夜地干。到2021年下半年,候鹏飞和李传钊先后加入了拓维。
四、裂缝出现:两个鸿蒙
按照预想,鸿蒙开源的生态圈不断扩大,理应能聚集更多有国产操作系统梦想的开发者加入。但鸿蒙出世仅一年半后,开发者社区就发生了变化。李传钊、李洋等人所期望的“盛世”没有出现,在2021年4月前后,他们都明显感觉到了“温度”的变化。
矛盾出现在2021年年中。
确切地说,是在6月2日的鸿蒙操作系统(HarmonyOS 2.0正式版)及华为全场景新品发布会前后。5月16日起到6月2日,OpenHarmony 2.0陆续开源了L2分支;而在5月25日,华为EMUI官方微博甚至正式更名为“HarmonyOS”,直接引发了“鸿蒙套壳安卓”的新一轮讨论。
发布会最大的争议在“鸿蒙操作系统”。媒体报道,华为正式发布HarmonyOS 2.0及多款搭载HarmonyOS 2.0的新产品,全面使能全场景生态,“这一国产操作系统迈出了市场化和商业化的重要一步”。
但有不少开发者并不买账。一种颇具代表性的看法是:
按之前的高调宣传,我们都觉得鸿蒙操作系统会是类似WindowsPhone、PalmOS、BlackBerry OS这样自成体系的系统,可能在用户体验上还欠佳,但在开发者的努力和当前的大环境政策支持下,有望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成为主流系统。
2019年的开发者大会,多少人期待华为真的放大招,多少人希望拿到文档和代码开干,等到的只是一个PPT,方舟编译器的开源也不彻底。“按揭开源”也认了,等了两年交出的,却是一个“兼容安卓”的番茄花园式操作系统?
一时间,开发者社区内关于鸿蒙操作系统的种种观点甚嚣尘上。
面对争议,两天之后的6月4日,华为在心声社区紧急发布了由轮值董事长徐直军签发的总裁办电子邮件《关于规范HarmonyOS沟通口径的通知》。
这一电子邮件让很多人首次了解到了“两个鸿蒙”的概念:
一是OpenHarmony 1.0版本,是华为在2020年捐赠给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下称“基金会”)的项目,基于华为开源Lite OS内核。它没有使用来自AOSP(Android Open Source Project,安卓开放源代码项目)的代码,不能兼容安卓应用,只能运行鸿蒙应用,也是最符合开发者认知的“鸿蒙”。
二是OpenHarmony 2.0 Canary(金丝雀版)以及之后的鸿蒙版本,使用部分AOSP代码构建安卓应用兼容层,可支持内存大于128M的带屏设备。华为基于此还开发了商业化闭源发行版本HarmonyOS,从华为的角度看,是用户体验最好、最适合商业应用场景的“鸿蒙”。
看到徐直军的邮件后,李传钊立即发布了一条时长40分钟的视频,标题读起来以为是要黑鸿蒙,但视频的内容实则是在架构上解释鸿蒙的模块化设计,道出基于Lite OS内核的“老鸿蒙”和加入Linux内核后的“新鸿蒙”异同。
这条视频发布后,播放量达到三十多万,外界对鸿蒙“套壳安卓”的质疑声降了下来,一部分拥护安卓和一部分拥护鸿蒙的用户都能在讨论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但是,对鸿蒙的早期拥趸者而言,在L2分支开源前,OpenHarmony 1.0虽然被开发者嘴上“嫌弃”只是个物联网系统,要应用到手机似乎尚有时日,但口嫌体正直,大家仍然积极地为这个系统出谋献策,添砖加瓦。
鸿蒙操作系统(HarmonyOS)发布后,热情高涨的开发者们发现他们所熟悉的“鸿蒙”概念被扩大化,华为新提出的“生态圈”概念将其产品中几乎所有使用操作系统的技术和设备皆纳入“鸿蒙”下。
这是一个由华为主导的新的、闭源的生态系统,使开发者们明显留意到,与昔日那种“和华为并肩作战、打造国产操作系统”的感觉截然不同。
从这一刻起,似乎“打造开源鸿蒙国产操作系统”的主导位置,已经正式从华为技术有限公司交到了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手中。
而事实上,基金会自成立以来,内部已经历过一些动荡,在后续的开发者维护问题上迟迟难开展。
华为最早在2019年MWC大会公布的“1+8+N 华为5G全场景战略”。HarmonyOS发布后,华为表示HarmonyOS全面支持“1+8+N”
在那些从没有一行代码的PPT时代就选择相信华为,一直追随其身后、为之赴汤蹈火的最早一批开发者看来,这是一个让他们猝不及防的“急转弯”。而在这个“急转弯”中,被甩下来的开发者不在少数。
一个开发者告诉雷峰网,当时华为似乎也有自己的难处。
据说,华为曾打算将手机里的代码全部开源,包括如何跟安卓兼容共生,但这一思路在向有关部门汇报时被否定了。华为得到的信息是,要的不是兼容在安卓生态里的东西,而是要“做中国人自己的操作系统”。
开源鸿蒙(OpenHarmony)和商业鸿蒙(HarmonyOS)两个生态体系的切割,打乱了华为之前向开发者承诺的时间表。新的时间节点,意味着开发者们要投入比原来想象更长的时间与更多的精力。
鸿蒙开发者的圈子里开始流传出一种说法:“按揭开源”。他们认为自己所付出的努力和贡献被辜负了,真心错付,内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2019年华为宣布鸿蒙时,鸿蒙就像一个PPT,代码与功能都不完善。开发者们揭竿而起,布道、做出首块鸿蒙开发板(鸿蒙应用开发的第一步)、用开源GPU解决了鸿蒙适配的头号“拦路虎”……他们想要一个“完全国产”的操作系统,哪怕有瑕疵,也相信假以时日会完善缺陷。
但华为的紧急切割,与这批开发者的初衷愈来愈远。开发者们感觉到,自己被“背叛”了,最终,一部分人选择出走,比如最早的“鸿蒙七君子”之一韦东山。
韦东山是嵌入式Linux圈里的技术大拿,有10多年嵌入式开发经验,他录制的鸿蒙课程被很多开发者视为入门的必备教材。
韦东山告诉雷峰网,他最早做鸿蒙的想法很简单,一是能接触像华为这种大公司最新潮的技术,二是类似投资的心态:“如果它成功了,我们就在第一线了”。
韦东山
在华为封闭内训一个多月里,韦东山多次通宵熬夜调试,经常是大楼里最晚离开的人,有时华为员工第二天来上班,韦东山才关掉办公室的灯准备回家。最后,韦东山成功为NXP的Imx6ull芯片移植了四个版本的鸿蒙LiteOS-a。
但现实的压力很快就出现了。韦东山团队服务的是厂家和工程师,即便芯片移植成功,但如果后续依然没厂家使用,团队也无法坚持。不仅如此,由于开源不彻底,作为讲师的韦东山团队却连代码流程都没办法跑通。
加上此前种种问题累积,最终,韦东山彻底退出鸿蒙圈,又回去做嵌入式系统开发了。韦东山在B站上关于鸿蒙的最后一条视频,就刚好停在了2021年6月3日,即华为发布HarmonyOS 2.0的第二天。
韦东山的出走,只是“两个鸿蒙”切割前后开发者态度变化的一个缩影。
事实上,华为当时在鸿蒙开源的上并不缺钱,也舍得花钱:华为自己举办一场“HarmonyOS开发者日”,预算动辄数百万,场地也往往选在各大城市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厅,规格极其豪华。
但在具体做法上,华为却把劲使错了地方,只侧重于HarmonyOS的宣传。
有开发者告诉雷峰网,每次新版本发布,研发侧提出一两个概念,在华为的活动营销中往往会被无限吹大,开发者注册量也为了达到宣传的KPI数量“节节攀登”,以至于越来越偏移现实。
这些传播噱头令开发者们十分疑惑,让开发者们觉得,华为以KPI为导向来建立开发者关系的做法,与他们信奉的“Talk is cheap,show me the code”原则极其不搭。
虽然叫“开发者日”,但它并没有真正吸引到开发者,更像是华为给自己办的一场营销:开发者日演讲的内容很多,但基本上前两个议题才结束,场下人已经散光。后来活动,他们干脆立了个不成文的规定:先拍照,“要不然一会儿拍不到人了,只剩下一些大爷大妈在现场收废纸”。
“普通的开发者跟去大酒店听演讲的人根本就不是一波人。”有开发者为此发牢骚,“办活动的这笔钱还不如直接给开发者,一人一万,绝对能买来忠诚的开发者。”
一位鸿蒙开发者告诉雷峰网,2020年华为对深鸿会第一场活动的效果很满意,希望深鸿会能把这批人长期稳固下来,提过想资助,深鸿会每个月办一次活动,一年几十万的预算,结果种种原因没有落实下来。深鸿会后续办活动所花费用都是李传钊等人自己承担,活动的规模也十分受限。
而“切割”之后,华为也就没有了再去为开发者花钱的理由。
华为此前曾举办过一场HarmonyOS开发者创新大赛,一个一路备受好评、得分靠前的参选作品,最终因为领导“考虑商业场景”而一票否决。另有开发者爆料,华为最近这两次鸿蒙开发者大赛,最终获奖的,“来来去去是那几个人”。
对华为来说,其重心一直都在商业化,更何况华为有自己的开发者生态系统,鸿蒙开发者做得好是锦上添花,并非当务之急。
这或许也是“狼文化”的体现:资源向最有可能看得到成绩的地方倾斜。包括两个鸿蒙的切割、在战略目标下层层分解KPI,以最短的路径前进。在战术层面上付出的代价,是为了实现战略的一部分。
五、开发者也需要“面包”
技术潮流的发展一般都会经历五个阶段:被人嘲笑、看不上的阶段——先知先觉阶段——认可阶段——疯狂跟随阶段——普惠阶段。2020年下半年,互联网迈向一个新的顶峰,市场环境开始转变,李洋经常去鸿蒙社区里逛,“一看,哀嚎遍地”,吐槽的帖子数不胜数。
但跟纯技术背景的开发者不同,李洋对商业模式很敏感,网上的声音并没有吓跑他。相反,李洋很看好鸿蒙的未来,他认为,鸿蒙特性很鲜明,商业化路径也清晰,可以成为新浪潮的一个代表,华为就是这个浪潮里的引领者之一。“所以我一定要提早进去,在别人看不懂的时候就进去,那等鸿蒙起来的时候,我们就是最懂的人。”
鸿蒙在当时还是属于华为消费者BG下面的子部门,没有人能预知它能发展得像今天这么大。李洋当即下定决心,要带着团队转型、做鸿蒙,蛟龙腾飞也成为了第一家华为以外、为鸿蒙全力以赴的公司。
这个决定让李洋遭遇过多番质问,“是不是一定要做鸿蒙?有信心做好吗?失败了怎么办?”周围的朋友和亲戚也问他,“公司又不是很大,会不会成为炮灰?”
李洋后来向雷峰网回忆时说到,在做鸿蒙这件事上,他们是在被“嘲笑”阶段就开始入场了。
“我已经做好了炮灰的准备,我觉得挺有价值和意义的,我愿意把我以前的知识经验、经济上一些积累,全投到鸿蒙里面去。为整个事情的发展做出了我们的一部分贡献,哪怕我们没成功,我相信后面也一定会成功的。”
李洋把做鸿蒙分成几条线并行:一是延续自己的写作优势,做课程和写书、传播鸿蒙知识与技术,同时也提高在社区里的影响力;二是做研发服务,李洋将技术重心放在华为2021年6月推出的原子化服务(Atomic Service)上;三是做鸿蒙智联和开源鸿蒙模组、设备的开发尝试。
2020年到2021年期间,李洋在社区文章上占据优势,同样的KOL有十几个,但大部分老师都自己写代码、做课程,而李洋不止自己写、还有团队一起写,因此在文章、课程、书籍等方面,蛟龙腾飞总的产出最多,文章产出每周从来没断过。
但写书过程中李洋也遇过不少困难。有段时间创作鸿蒙的书籍,各项审核与要求非常严格,出版社也通知他说书可能出不了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坚持了下来。
2021年6月,华为推出原子化服务(Atomic Service)后,李洋也随之调整了公司的技术重心。
一如其名,原子化服务提供的是精细化、微小到“原子”级别的服务应用形态,不需要跨越多个层级就能触达,而且支持H5、小程序、FA卡和APP等多种形式。例如,很多餐厅点餐要扫餐桌码,常规App形态下我们需要打开微信、找到扫一扫,再扫码点餐;但原子化服务则是以卡片的形态存储应用,打开手机后在负一屏就能找到扫一扫,点击卡片直接打开。
那时候原子化服务还没有公司入场,李洋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没有参考样本,是摸着石头过河。
他们的第一个尝试是将《道德经》做进原子化服务卡片里。起初,李洋团队按照常规的开发逻辑写代码,效果出来得很快、也很好,结果送审时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做成App了”,只好推翻重来。
后面发现当时卡片互动实现不友好,UX设计有规范,图片规格有限制,代码包也有大小的要求,无法同时适用手机、折叠屏和平板......单一个卡片的兼容性问题,又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当时李洋一心思都埋在了原子化服务上,整天和技术人员在公司窝到凌晨,换着法调代码、做减法。
最后,他用了一个笨方法,手动把阅读内容控制到所有设备都能兼容的区域,《道德经》开发周期从想法、落地到上架,耗时8个多月。
数月的努力有了成果,李洋很开心,但他心里也有另外一个声音在泼冷水:这些东西怎么赚钱、怎么盈利?
李洋个人在鸿蒙投入的资金已经几百万,但前期的投入并没有给他带来快速的现金的回报。“大家都有情怀,但也有现实的压力。”李洋坦言,做鸿蒙对于他们小公司来说具有品牌效应,这是长期价值。
但现阶段鸿蒙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方面都很难交付,也是事实。鸿蒙开发者社区不乏优秀的作品,但从Demo到实际的商业化运作,还有很长的距离。
鸿蒙开始商业化后,资本蠢蠢欲动。越来越多大的玩家下场,小开发者的生存空间开始被挤压。
对企业而言,做鸿蒙利弊很明显:上市公司通过政策和概念背书,可以在股市上赢得更多的支持,有资金投入和支持进入具体领域落地;小公司更多属于技术投资,前期顶不住“死掉”是寻常。
从2021年下半年开始,李洋最明显的体会是:一方面已经感到鸿蒙存在巨大的市场潜力,另一方面还没有找到切入的变现路径,“队友”由原来的个人KOL,变成了很多上市企业和大公司——这也是许多小公司普遍遇到的问题,生存越来越难。
华为内部一些细微的变化和调整,对类似李洋这种中小型公司,影响也是巨大的。举个编程语言的例子,鸿蒙前期开发用的是JS和Java,当公司招聘与培训好熟悉基于鸿蒙开发的JS和Java的程序员之后,开发语言升级主推ArkTS(eTS),原有JAVA人员如何安置?重新招聘、培养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都涉及到实实在在的金钱投入。
按深圳的用人成本估算,一次转折就可能决定了生死,以至于小公司也不敢轻举妄动,想做鸿蒙,第一个要考虑的就是能否撑过前期的投入期。最直观的结果是:从2021年以来,有60%的小开发者逐渐消失在了鸿蒙圈。
“一个系统在发展,有变化很正常,我们能理解,但我们也需要调整和适应的时间。”李洋说。
而站在开发者的立场上,除非全职进入鸿蒙生态企业,开发者才能专心致志地去做鸿蒙,用业余时间研究一些完成后开源的东西,用爱发光到底值不值得,没有人能下定论。
“很多人更愿意选一个掌握之后能帮自己换份好工作的技能去学习,这也是为什么做鸿蒙开发需要有情怀才能坚持下来”,唐佐林认为,目前要解决这个可持续性问题还很难。
这是鸿蒙开发者一直以来被忽视的困境:
操作系统的旗帜能吸引到很多人才,但是理想主义也需要面包,鸿蒙距离迈入大规模的商业化阶段还需要一定时间,鸿蒙开发者要面临的不仅是成长乏力、更是如何先吃饱饭的生存问题。
如今,最初的一批开发者中,有的被“收编”,比如连志安,他在22年年初加入鸿蒙生态企业,负责鸿蒙生态搭建和教育线工作,有的则是像韦东山、刘燃等人,已经彻底离开了鸿蒙圈,开发工作主要由华为正规军以及合作的生态企业在推进,只剩一小部分开发者还在顽强抵抗......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不管怎么收编,外边总还有新的野生出来,但现在就是收编完这茬,野生的(开发者)就没了。”李传钊很感慨。
没有像其他开源的技术一样开发者野外生长,部分鸿蒙开发者消失,宝贵的精神火苗最终没有燃起来,星星点点,未成燎原。
2020年,鸿蒙首次开源的代码量为460万行,到2022年,华为发布的HarmonyOS(OpenHarmony商用发行版)代码量达到2396万行,当中绝大部分都是华为自研,外部开发者代码贡献量仅达到8%。
作为对比,在2007年11月开源的Android,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迅速超过塞班,一跃成为用户最多的移动操作系统。目前,安卓的代码已经超过了一亿行,当中核心代码将近2000万行,这是全球开发者用了数十年的时间一起堆出来的。
六、黎明未至,开发者何去何从?
2008年李传钊第一次出国,他在飞机上看了一本书,叫《世界是平的》,后来李传钊在国外六七年,他深刻地感受到了书里所描述的内容,全球化透过科技进步与社会协定的交合,把世界逐步抹平。
但自疫情开始,趋势彻底逆转,世界被切成了一块一块。
中国在互联网应用建设上具有优势,但基础软件却一直是软肋,尤其是在操作系统、编译器、编程语言、数据库这四大底层领域,此前国内基本上都处于空白状态。国内超过1000万的软件开发者,都是在基于西方国家构建的底层软件体系上工作。
在这个当下,中国十几亿人口、海量设备,一定需要自己的操作系统,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关键的问题是,鸿蒙能不能很好地承担这个角色。
华为每年有一笔资金用于公司战略规划洞察,花几千万买各种各样的报告、详实的数据。很早以前,华为就已经预测到手机数量增长达到天花板后,IoT设备最有可能跻身下一阶段成为核心增长引擎。
明确了前进的方向,还需要舵手有一路到底的勇气。多位开发者向雷峰网表示,华为内部有一个很好的文化是,大家可以在讨论战略时剑拔弩张,一旦确定一个方向后,执行上又非常坚决,这令他们相信,跟着华为是可以实现真正的宏伟事业的。李洋也跟雷峰网提到过,王成录离开华为后,鸿蒙几番更换新的负责人,但跟蛟龙腾飞对接的人员从未间断。
经过三年沉淀,鸿蒙的商业生态初具雏形:第一环是在上层建筑的铺开、适配,第二个圈是国计民生,例如电力、交通,港口等国营大企业和运营商,第三个环是消费者领域。
2022年,鸿蒙突破了4+2行业,4个分别是能源、金融、教育、交通,孵化政府和平安城市两个,并在多个城市的公路、矿井等基建场景中均有应用,更广泛的厂商移植适配工作也在进行,但仍需较长时间和商业的推力。
但不可否认的是,鸿蒙所面临的形势也很严峻。
一方面,外部“寒气”逼人,华为更聚焦在自己的开发者生态上,虽然鸿蒙是华为目前少数几个还保留战略投入的部门,但现实的压力下,华为花钱的力度也不再像往日那样大手大脚。
另一方面,早期理想主义人士退场,青年开发者后续力不足,目前外部企业面临的最大难题是,想招到一个真正懂鸿蒙的人招不到,精英技术人才短缺。去年李传钊准备给团队招人,他到社区、社群发帖私信,回复的人寥寥无几。“社区应该像一个大池塘,一网撒下去就能捞几条鱼上来,但现在一撒网,里面全是水。”随着开发者热情的降低,开发者社区也逐渐凋零。
如果意志不坚定,如果没有情怀,一定坚持不下去,任何一个环节都可以将火苗掐死。如李传钊、李洋、连志安、熊保松、唐佐林等这一批坚定的践行者,在嘲笑声中走过了鸿蒙充满不确定性的三年。
无论鸿蒙的过去与现在,确实存在许许多多的不足,但李传钊、李洋等人对鸿蒙的未来仍抱有希望。“我们认为自己是鸿蒙的一部分。鸿蒙是一个大的事业,那我们可能是这里面的一滴水、一粒沙,是融在一起的,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
李传钊还经常跟鸿蒙圈里的人说,“什么时候我退了,就可以下结论说‘鸿蒙死了’;如果还没退,就说明还有点希望。”他们已经做好了用十年硬磕鸿蒙的准备。
去年年底,李传钊将自己两年来的自媒体收入、共计2万元捐给了基金会OpenHarmony项目组,成为首位个人捐赠者。他告诉雷峰网,自己准备重塑社区,先从线下活动开始,把现存的开发者号召、激活起来;
李洋为了节省开支,将公司从深圳福田迁到龙岗,办公室面积不大,十几平米的空间,他专门划出一个区域用来放自己写的书,桌子上满满当当,还立着很多他以往参加华为和鸿蒙活动时颁发的奖章、证书等等;
开发者许源申从自己在日本工作时就自学鸿蒙,去年回国后,他加入开鸿智谷,成为一名专职鸿蒙开发者;
小熊派在鸿蒙领域仍处于投入阶段,今年还将不断有新的鸿蒙产品出来......
这是刻在技术人身上的一种天然信念,无关乎己身,他们试图背负起“国产操作系统”的宏大理想。过去三年里,鸿蒙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对鸿蒙开发者而言,他们或许无法定义,鸿蒙怎样才能算一个成功的操作系统?但全身心投入去做有价值的事,这是大家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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