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Mitchell P. Jones，维也纳工业大学博士后

翻译 李姗珊

距离人类第一次用上皮革，已经过去了七千年。时至今日，它依旧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用、最耐用的自然材料，但人类开始有了和先祖们不一样的觉知：穿着动物身上剥下来的皮，不仅意味着你将被伦理道德上的灰色区域所裹挟，还可能让你变成环境可持续发展（environmental sustainability）的绊脚石。

于是，社会标准的上扬推动了人们寻找合成材料替代品的步伐。

作为皮革替代品之一，合成高分子材料在环境可持续性上表现较好，近年来取得了不容小觑的市场份额。但增加使用时间不过是拖延被丢弃的时间，合成高分子材料制品依旧面临着与合成塑料一样的回收处理问题。因此，皮革市场将目光转向了更优替代品。

这一回，他们盯上了真菌。我们团队的研究于近日发表到了《自然-可持续性》（Nature Sustainability）杂志上。在篇文章中，我们调查了可再生的真菌“皮革”是如何产生、怎么制造的，它的成本、可持续性以及材料特点是什么，与动物皮革及其他合成皮革相比，真菌皮革的表现如何。

餐桌上常见的平菇也是合成皮革材料的热门选择。图片来源：Pixabay

动物皮革的可持续性有多差？

这个问题的答案取决于你是怎么看待皮革的。市场上的皮革大多是牛皮，牛皮出在牛身上，而牛又来自动物牧场。

从源头说起，牛皮生产带来了许多对环境有害的化学物质。在环境可持续性的讨论中，牲畜养殖问题最为臭名昭著。根据联合国食品与农业组织，人类活动造成的温室气体排放中，14% 来自于牲畜养殖。而在这部分温室气体排放中，仅牧牛业一项就占据了牲畜养殖的65%。

话虽如此，我们还是应当指出，牧牛业的主要产出在于牛肉而非皮革。牛皮占据一头牛 7% 的体重和 5%-10% 的市场价值。

此外，我们不知道对红肉的需求与对牛皮的需求之间是否存在关联性。对牛皮的需求降低，未必会对肉牛的实际屠宰量带来什么实质改变。

2019 年澳大利亚统计局数据显示，49% 的澳大利亚农场培育肉牛，肉牛养殖用地超出总农业用地面积的 79%。图片来源：freestocks.org/Pexels

尽管如此，皮革鞣制工艺需要耗费大量的能量和资源，在生产过程中，还会产出大量的工业污泥废料。

因此，相比于其他小型的动物生产流程，动物制皮可能产生更严重的环境影响。

蘑菇皮革：从孢子到垫子

五年前，美国公司 MycoWorks 及 Ecovative Design 一同获得了真菌制皮技术的专利。该技术的利用了菌类的根状结构——菌丝体（mycelium）。

菌丝体是菌类的营养体，真菌通过菌丝体生长成为蘑菇。人们常在泥土和木头上发现由菌丝体构成的真菌菌落。图为平菇（Pleurotus ostreatus）的菌丝体。图片来源：Wikipedia

从木屑或农业废料中生长出来的蘑菇根系会长成一层厚厚的“垫子”，能够被加工成合成皮革。

尽管蘑菇的生长需要光照——光能让真菌将废料转化为有用的材料，并通过生长来提高碳储备。但我们需要的仅仅是蘑菇根系而非蘑菇本身，因此，培育“蘑菇皮革”并不需要光照条件。

左图是培养皿中的真菌孢子，右图是发育几周后的真菌垫。图片来源：Antoni Gandia

等一头牛长大往往需要几年，但单个孢子长成“真菌皮革”（更准确的说，是“菌丝体皮革”）仅需要几周。自然状态的真菌材料通常需要经过弱酸、酒精和染料的处理后，再进行压制、晾干以及压花处理。

这一系列处理流程简单、适用范围广泛。无论是艺术家的独立作坊，还是工厂中的大规模制造，都能够生产出质量相似的真菌皮革。

MOGU 是通过真菌菌丝体生产、制造皮革的公司之一。图片来源：Ars Electronica/Flickr, CC BY-NC-ND

蘑菇的产业革命

尽管真菌皮革产业已经经过了五年的发展，但与传统的动物皮革制造业的千年发展历史相比，这个技术仍然处在起步阶段，也必然会遭遇一些问题。

此外，真菌皮革的生物降解性以及其生产上的低耗能优势，或许能够减轻皮革制造业对环境的影响，但它并不能凭一己之力解决我们所面临的可持续发展困境（sustainability crisis）。

要想走出危机，我们还需要着手处理造成环境污染的两个主要领域——动物养殖和塑料生产。

但无论如何，创造出真菌皮革技术让我们朝着正确的方向又前进了一步。随着这个世界逐渐转向更可持续的生活方式，也许一个领域的前进将会拉动其他的领域。

什么时候能用上真菌皮革？

商业生产的真菌皮革很快就会进入市场。那么问题来了，你我能否承担得起这种高新科技消费呢？

包括手表、钱包、背包以及鞋履在内的一系列真菌皮革制品的样品已于去年在美国、意大利及印度尼西亚发布。尽管用于筹资的单品定价较高（定制皮包定价 500 美金），一旦这些“皮革”制品投入商业生产，其定价将与普通皮革制品相似。

商业生产的这一天或许很快就要到来——MycoWorks 已于去年获得了 1700 万美元的创业投资。随着时间的推移，真菌“皮革”极有可能取代动物皮革在消费者心中的位置。

由美国创业公司 Bolt Threads 设计的菌丝体皮革皮包。图片来源：Bolt Threads

下回在市场跟蘑菇打照面的时候记得多看两眼。它在未来生活中出现的频率可能比你想的要高。

相关论文：

Jones, M., Gandia, A., John, S. et al. Leather-like material biofabrication using fungi. Nat Sustain (2020). 

https://doi.org/10.1038/s41893-020-00606-1

来源链接：

https://theconversation.com/vegan-leather-made-from-mushrooms-could-mould-the-future-of-sustainable-fashion-143988